站在院中的吴桐瞅了一眼头顶不远处耀眼的阳光,回头看着院中落叶片片,树木萧条,墙内墙外宛若两方天地,互相隔绝,老死不相往来。
赵一走到吴桐身旁,说道:“少主人,院中似乎布有某种阵法,能隔绝此地与外界的气息流通,应当修行者所为。只是可能布阵之人过于匆忙,并不完美,这才会有一丝气息泄露出去。”
吴桐听到赵一的回报,脸上却没有浮现什么异样的神情,除了依旧挂在脸上的那道怒意,和紧蹙不展的眉宇。
门内的赵一赵二,门外低头刨土的老马,此时都在等着少年的决定。
“长卿!”吴桐眉宇渐渐舒展,朝着外面唤道。
老马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响鼻,有些不情愿地走进门内,将脸在吴桐的手臂上蹭了蹭。
吴桐模着老马颈后柔顺的鬃毛,低声说道:“去天枢处,找到二、三两位先生,请他谬来。”
老马伸出舌头,了吴桐的脸颊,轻嘶一声,自顾驰去。
厉风似刀,寒意如针。
吴桐瞧着院中堆积着的尸体,轻轻碾碎脚下的几片落叶,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说道:“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说完,向院外走去,却恍若与墙壁相碰,抬步间竟无法向前。
吴桐有些微诧,看方才老马离去的身影却是毫无凝滞,一溜烟尘。
可如今此阵竟是许进不许出……
……
……
恍惚间,听到了赵一赵二的声音:“就是它!”
吴桐愣愣地看着赵一指给他看的一块石头,瞳孔微缩。
石头不大,一尺见方,石头不重,百斤有余。
可,这块看似随便丢在宅门后的石头,竟然便是阵法的阵眼?
吴桐瞧着石头有些出神,随后突然转头看向正在边上束手而立的兄弟俩,柔声说道:“你们称我为少主人?”
“是,少主人!”
“那,我说的话你们都要听?”
“万死不辞!”
“好嘞,把这块石头搬开呗。”
兄弟俩看着眼前这块石头,口中有些微苦,一种被唤作是无奈的愁绪幽幽然升起,萦绕有些加剧跳动的心。
手掌放在石头一侧,微微有些发颤,或许是因为掌心与石头相触处传来的一抹凉意。
四目相对,分明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透出的那一分坚毅。
赵一朝赵二点点头,阴风,石头开始出现不规律的颤动,继而在这种颤动中抵在石头上的那两双手掌的主人,眼中的坚毅化为了突如其来的迷惘!
于是,陷入苦战。
苦战便是死战!
捡起掉落在院中的柴刀,吴桐狠狠向人群劈去,便想着,斩破这片天!
老者听着耳边不停传来的惨呼声,心中大惊,自己这些手下虽也多是初入修行,可毕竟称得上人多势众,可面对一名少年,竟然宛若被屠鸡宰狗。
不再逗耍,念力喷薄而出,赵一赵二便如面粉袋一般,飞出一丈开外,跌落在地,悄无声息。
这时,老者才发现,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自己的人,再也没有惨呼哀嚎,因为他们已经与院中曾经躺着的那些主人一样,再也无法转动自己的眼睛。
老者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怒意,喝道:“好小子!”
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因为一柄锈迹斑斑的柴刀正挟着风声向他面部劈来,气势一往无前!
锃锃锃锃锃,吴桐双手握刀,面无表情,向前向前再向前,劈颈斩首割月复,总是在不经意间与老者的身躯冷酷依偎,却总是擦身而过!
嘶啦声起,老者身上的黑衣被切开,闷哼之声连绵响起,只是须臾,吴桐劈出二十刀,而老宅成功地躲开了前面的十九刀。
刀声消匿,空气中只剩下风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老者低头看着自己胸月复间的衣服被斩出的那一道极深的口子,一直深入到他的骨头里,腑脏之中,不停冒着血水和别的颜色的。满头花白的头发在风中肆无忌惮地飞舞!
突然他觉得有些好笑,想到以前曾经听过的化神境巅峰的修行者在市井中因为一块猪肉的分量,被屠夫乱刀砍死的笑话,原来那笑话真的很好笑,于是,老者终于畅快地笑了出来,满脸堆积的皱纹纷纷挤在一起,便想那长安城外山上绽放的小花。
老者喉中嗬嗬几声似乎多了许多痰,极为痛苦地咳了几声,咳出两口血痰来,两眼浑浊无力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虚弱地说道:“你和我们一样,满手鲜血。”
吴桐抹去脸颊上自额头滑落的汗水,看着垂死的老宅满脸淡然:“我六岁大病过后,便杀过人,因为他要抢我家的猪,还打伤了我三叔。我看着微微发乌的血水留到我的指缝间,渐渐变成粘稠的液体,便有些想吐。”
“事后,我洗了无数遍手,可却总觉得怎样也洗不掉手上的那些血腥味,这些味道一直伴随到现在。”
吴桐看着自己提着柴刀的手,脸上苍白怅然道:“之前我没杀过人,可如今,我杀过人比吃饭还要轻松,只是,我杀得都是该杀的人,只有将你们都杀干净,天地才能变得干净一些,我也才能更轻松一些。也只有像你们这样的人体内的血全部流完,我才会觉得手上的鲜血被洗干净。”
“所以,”吴桐看着犹自强行站立的老宅冷冷说道:“我要用你们的血,来洗净我手上的血!”
“给我个痛快吧?”老者喃喃道,却有一丝哀求。
吴桐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赵一赵二,再看看那些杂乱堆积的尸体,说道:“痛快,想都别想,至于你最后是否死不瞑目,又与我何干?”
老者捂着自己胸月复的伤口,任由喷出的鲜血自指缝间汩汩奔涌,想了想,说道:“也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因为……”
声音渐渐低落,几乎不闻,吴桐赶紧走上一步,凑耳听去,却听到老者说道:“因为你也要死!”语气坚决,冷酷如高山冰雪。
老者衣角吹起,吴桐看着老者里面衬衣上一个似曾相识的线条,觉得异常熟悉,却突然想起长安城内大放光明的夜晚。
老者狞然一笑,身躯暴涨,吴桐与他距离实在太紧,躲避已是不及,此地并无天地元气,体内念力更是在方才的大战中消耗殆尽。
“砰”的一声,老者蓄于体内的念力重新化为天地元气,瞬间喷薄而出,吴桐长叹一声,闭上眼睛,等着此刻眼前的漆黑变成永久的安谩
耳边传来一声低语:“禁!”
元气顺服,天地安泰!
吴桐缓缓睁开眼睛,门口那一袭破袄正在此刻散发着熟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