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雪却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有繁星点点缀于黑色天空,一弯纤细的月牙羞涩地挂在东方。
登临城头的徐大友看着城下一里远的蛮荒国骑兵,皱了皱眉。
夜间并不是袭城的好时机,因为伯阳城的坚固程度已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几次三番得到了证明,可便是如此,蛮荒国一万精骑依然如垂城的铅云一般列队于城下。
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氛,迅速地在伯阳城上蔓延开来。紧随着那些校尉们低促的呼喝声,拿着旗令的传令官们在城墙的十来座角楼里匆忙地来回着。
站在城墙上的大唐镇北军官兵们,看到由人群组成的无数条密密麻麻的黑犀随之分解成他们一个个具体的人。以至于他们觉得自己都能够看清楚那些蛮荒国骑兵睫毛上凝着的冰冷霜花,以及那些紧紧握着长的苍白的手。
徐大友对站在身边负手而立的丞相轻声道:“大人,自蛮荒国出兵南下以来,已经十数次进行攻城,可每次总是在紧要关头便无故撤兵。即便是我军输阵,也任由将士们撤回城内,并不追赶。”
这位大唐的丞相大人借着星辰月光,着城下这些毫无征兆,忽如雪花飘来的蛮荒**队,微微蹙眉。
他有些不解,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数目就是个的数字。既然派出修行者刺杀了镇北军指挥使,那便本该及早破城挥兵南下,或宅在久攻不下时即刻退兵。如今却不进不退,想来对方的统帅也不至于愚蠢至此。
于是,他有些警惕,他猜不透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徐将军。”丞相从城下那片仿佛融入夜色中的铅云上收回目光,问道:“对方可有过夜间袭城的先例?”
徐大友拱手道:“不曾有过,往日都是在日间袭城,而且多数都是由步兵先行。今夜不知为何,竟然是万余精骑。”
探头朝着城下的那片铅云看了一眼,仿佛自言自语道:“而且,来得好快!”
沧云旭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道:“城中有多少人马?”
徐大友脸色有些难堪,随即轻声道:“不足三千!”
有青石从墙上碎裂,掉落在地上,在朝夕夕脚边横陈。
年轻的俊脸上满是愠怒:“镇北军的人都死光了吗,怎么只剩三千人马?”
夜间风寒,却有汗珠自徐大友额前沁出,将那头盔下悄然溜出的几缕发丝润湿,紧紧地贴在额前。
“我镇北军五万将士都在离伯阳城十里外的大营驻扎,城里只留了一万人马。蛮荒国这次出兵,预先便切断了大营与伯阳城之间的通道。大营那边数次派兵援救,都被挡了回去。”
“说来也十分奇怪,镇北军大营与伯阳城之间的通道十分隐蔽,向来都是作为高度机密,这次蛮荒国却好像事先知道的一清二楚,连林将军正巧在伯阳城巡视之事似乎都在他们掌握之中。”
有云真的开始闭月,风雪又起。这时的雪花并不大,有些碎碎地惹人厌烦。有冰凉雪花落在少年的鼻尖,纳寒意透过肌肤渗入骨子里,不禁让他微一寒颤。
原来是这样。吴桐心里说道。
“大人、徐将军。”他看着两人,说道:“我可能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丞相眼睛微眯,徐大友却急忙说道:“快说来听听。”
却听到那校尉在一旁说道:“将军你怕是急糊涂了,看他年纪,不过是个乳臭的女圭女圭。即便是天枢处出来的大人,可听说那天枢处管理的可是修行宅何曾会懂得这战场上的事情?”
“我看还是不用说了,免得一会说出来变成个笑话,反而泄了军中的士气。”
徐大友一愣,随即点点头,不禁有些自嘲,堂堂镇北军副指挥使,竟会相信一个垂髫少年会猜到他们都无法猜到的事情。
丞相微蹙的眉宇渐渐释开,看着吴桐眼神中闪现的光芒,在那里面,丞相读出了一种叫做自信的东西,于是他开始微笑,并且温和地说道:“说来听听!”
吴桐伸手拍去发丝上沾染的片片雪花,说道:“这次蛮荒国出兵,怕正是为了大人而来。”
“为了我?”
“正是。在长安时便有刺客屡次行刺大人。后来便是蛮荒国出兵,刺杀指挥使林将军。自然是为了让朝廷再派一名指挥使来此。而对方几次围而不攻,攻而不破,握得先机却留有余地,想来便是等着大人的到来。”
“特别是大人刚刚到达这里,对方的骑兵便不顾这并不适合袭城的天时地利紧随而至。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想!”
“只是不知对方为何能够知晓朝廷指派到此担任镇北军指挥使的一定会是大人您?”
一番话合情合理,丝丝紧扣。
徐大友望着吴桐,赞道:“天枢处果然人才辈出,便连这小小少年都有如此的大智慧,我大唐有幸啊!”
那校尉脸颊被火光照亮,映得通红,轻声道:“抱歉,方才是我失礼,请大人恕罪。”
丞相看着转头望向城下的少年,嘴角扬起,脸上的那些浅浅都欢快地相聚起来。
“咚咚咚咚……”
城下战鼓擂响,便有马踏冻土声由远及近,在夜色和火光中清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