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呼,却有低低的抽泣声肆意弥漫,渐而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哭声中有着劫后余生的欢欣,也有濒临死亡的后怕。
吴桐举步向前,于那摊逐渐洇开的殷红旁搀扶起早已因为惊吓而晕厥过去的农家娘子,然后将她横抱在手中。掌心指尖处传来的温软让他眼前有些晕眩,鼻翼下有股暖流开始沿隙而下,然后在白净的衣衫上绽开几朵娇艳的梅花。
将那农家娘子交给村民们照顾,吴桐这才用手背擦拭去鼻下的细流,看到手背上那片在夜色下依旧清晰的刺目殷红,自嘲地笑笑,自己的抵抗力居然如此之弱,颇有些无颜之感。
村长早已来到村民们中间好生劝慰着,见吴桐过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不由分说对着吴桐拜了下去,却把吴桐唬了一跳,慌忙闪过一旁,不敢生受村长的这一拜。
“恩公。”村长依然跪于地上,那银白的发丝在风中微微飘动,他却浑不在意,说道:“今日如果不是恩公,我们村怕是难逃此劫。恩公自当受我等一拜。”
扑通扑通声络绎响起。吴桐吃惊地看着纷纷跪倒在地的村民,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村民中有人说道:“村长说的是,恩公救了我等性命,自当拜谢恩公。”
此话一出,赢得了村民们的一致认同。
吴桐伸手搀扶起村长,说道:“今日虽然逃过一难,但是毕竟有与官府相关的人士殒命于此,怕到时官府会追究下来。为了避免麻烦,我即刻动身离开,如果有官府追究下来,你们将责任推给我便是。”
村长正想说什么,抬头却看到吴桐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方才这少年同那个黑衣青年对话时说出的骇人身份。于是,村长眼中泛起了惊喜之色,再看向吴桐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敬畏。
“那这些人怎么办?”有村民指着躺了一地的黑衣人们问道。
顿时,吴桐有些微感头疼,因为事出突然,他并没有想好如何安置这些受伤的黑衣人们,更无法冷血到将他们尽数杀死。
老马用一声低沉的嘶鸣作为对自己主人的回答,速度却减慢半分。
“这次确实没有想到,意外收获居然如此之多,便连长铗的剑鞘都找到了,终于它不用再luo奔了。”吴桐说到这,嘴角的弧线开始扬起,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老马用低头的一个响鼻来告诉正骑在自己身上的主人,虽然他年幼时经常会说出“luo奔”这个词,但是按照他的标准,现在在luo奔的不是应该正是他的自己么?
想到这,老马觉得一阵悲哀,自己也不想luo奔,可主人你倒是给做件衣服穿呢!
吴桐右手的食指模索着剑鞘上纹路的走向,却觉得繁杂异常,难以理解,只是隐隐觉得这纹路的存在将会让长剑的威力更上一层楼。
只是,自己不认识这些看起来似乎像是符文的纹路,于是,心头盼着能早些回到长安,回到那栋河边的旧楼,去问问那个总是穿着件破袄不修边幅、却对自己极好的慈祥老者。
太阳开始升起,那挥洒下的阳光让吴桐的心里也泛起无穷的暖意。
路途虽然漫长,但是并不枯燥,少年安坐马背之上,任凭身躯起伏,闭着眼睛,脑海中却在回忆着与于叶何的一战。
自长安后,他所面对的都是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对手,纵然取胜,也不过多是投机。而那夜的一战,却是境界相差仿佛,在没有使出“斩天拔剑术”的情况下,已然能跟那化气境巅峰的强者抗衡而不落败。
就是这一战,便让吴桐收获了比以往战斗更多的领悟,他觉得自己仿佛抓到了什么,只是一时无法参透。想到这,吴桐笑了笑,他不着急,因为年轻,因为来日方长。
晨间的风还是有些微凉,将树间的枝叶吹得沙沙作响,一道黑色闪电掠过城镇、乡村,一路向南,不曾停歇。
吴桐抱着归于剑鞘的长剑,看着剑鞘在清丽阳光下反射着奇怪瑰丽色泽的纹路,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中开始多了凝重。
长安越来越近了,这时,阳光刚刚爬上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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