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望了兄妹俩一眼,又问:“稚娟啊,父皇问你,想找个什么样的驸马呀?”
刚才还喜笑颜开的稚娟一下子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头下去,不作声了。
“王公大臣的公子们,在哪些场合见过些没有?有没有合意的?”皇上慢悠悠地问。
稚娟的头更低了,勾到了胸前。
“父皇问你话呢?”朗昆低声说。
稚娟斜着眼睛愠他一眼,红着脸不肯抬头。
皇上轻声说:“女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心事,稚娟,你不要害怕,父皇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合意的人,如果有,父皇就遂了你的心意。”
朗昆有些紧张地望了妹妹一眼,他多么希望,妹妹说,有——
可是,稚娟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父亲摇摇头,小声道:“听凭父皇做主。”
“你真的没有意中人?”朗昆追问一句,因为急切,脸色有些涨红。
稚娟摇摇头。
“那,也没有对你表示好感的?”朗昆不甘心,又追问一句。他不相信,稚娟可是宫里最漂亮的公主啊——
“没有拉——”稚娟终于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朗昆拉住她的袖子,还想说什么。
“朗昆——”皇上威严的声音已经从头顶上传来。
朗昆悻悻地看妹妹一眼,沉默了。
“稚娟,父皇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皇上轻轻地挥挥手,让女儿退下了。
“父皇……”朗昆刚张嘴,想说什么,就被皇上堵了回去:“你也先下去吧。”
人,都退却了,皇上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陷入沉思。
集粹宫,午膳过后。
皇上对皇后说:“朕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啊?”皇后正了正身子。
“去蒙古和亲的事,听说了吧?”皇上说得很慢。
皇后恭声道:“是。”
“如果要派公主去和亲的话,”皇上沉缓地说:“你看上回跟朕说的那四个适龄的公主,谁比较合适?”
皇后吃了一惊,问道:“往常,不都是大臣或皇族的女儿吗?”
“这次,不一样。”皇上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靠在软枕上,脸上,看不出什么更多的意味。
皇后想了想,问道:“如果真的非要去个公主,那皇上,是需要什么条件的呢?”
皇上没有睁开眼:“漂亮、聪明、有主见,能迷住单于,能牵着他的鼻子走……”
“像宛青郡主那样的?”皇后插了一句。
“不!”皇上猛一下睁开眼,望过来,眼里射出锐利的光:“要比她还要厉害的!”
“那……”皇后一怔,倒吸一口凉气,比宛青郡主还要厉害?!要知道,当年派宛青去和亲,也是经过皇上多番考查的,事实证明,她不负众望。到蒙古之后,她使出了种种手段,媚惑单于,已经保证了蒙古两年都没进犯,对于从前一年几次的骚扰,她能做到如此,已属不易了。如今,皇上提出,将要派出和亲的,必须是位公主,而且,必须比宛青还要厉害,这哪里是件容易的事啊。
皇后小心地说:“皇上,公主们长居宫中,与外面接触得少,都单纯得很,哪里谈得上厉害啊?”
“响鼓不用重锤,朕的女儿,难道傻吗?”皇上不屑一顾地说。
皇后呵呵一笑:“那皇上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
“没有。”皇上说:“想听听你的意思。”
皇后垂下眼帘,心里盘算了一阵,说:“云妃的女儿平妮自小就身子单薄,成日里病病歪歪的,显然经受不起塞外的风霜;淑妃的女儿誉娥很聪明,不过脾气不太好,容易冲动;荃妃的女儿稚娟是宫里最漂亮的公主,人也聪明,就是太天真了,都快十六了还不谙世事;修美人的女儿南荔倒是脾气好,又知书达理,只是显得怯弱了些。”
看来,在皇后的眼里,别人的孩子总有不是。皇上无声地冷笑一下,问道:“这些公主你最喜欢哪一个啊?”
“都喜欢。”皇后的回答跟废话差不多。
皇上又冷笑一下:“一点偏好都没有?!”
皇后有些尴尬,知道避不过了,这才说:“我比较喜欢南荔。”
“是因为修美人对你特别恭敬,伺候得特别好吧。”皇上尖刻地说。
皇后无语。
“平妮虽然身体不好,却心灵手巧,女红做得细致,还极赋艺术天赋,她写的几支曲子,宫中还流传过很长一段时间;誉娥很豪气,从小就象个男孩子,敢作敢当,骑马射箭打猎样样精通,巾帼不让须眉;稚娟做事很有主见,知道轻重,她不但是朕的女儿最漂亮的,还是最有气度的;南荔喜欢读书,精通算术,她喜静不喜动,对人际关系的处理就显得笨拙了点。”皇上悠声道:“皇后,你看,朕说得可曾有什么偏差?”
皇后汗颜,作为主管**的一国之母,她天天跟她们打交道,对她们的了解,却远没有皇上这样的深度,即使皇上没有明说,她也听得出,这话里,对她是有些不满意的。皇后黯然道:“既然皇上都知道,那还来问臣妾干什么?”
“如果你觉得多此一举,没有必要,朕也可以不同你商量。”皇上轻轻地哼了一声。
闻言,皇后的脸变得煞白,她哆嗦着嘴唇说:“请陛下恕罪,臣妾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皇后沉默着,脑袋里却在飞速旋转,忽然,她灵光一闪——
“皇上,”皇后柔声问道:“一定要派公主去和亲么?”
皇上没有回答。
“将公主送到那蛮荒之地,总不是个事,想必陛下也舍不得自己的骨肉,”皇后小心翼翼地说:“请恕臣妾斗胆,历来和亲,最高身份也就是郡主,这次如果派出公主,岂不是让百姓们认为皇上无能,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保不住了,因而更加畏惧蒙古,对朝廷丧失信心……”
皇上脸色陡然一变,很是难看。
皇后偷眼看一眼皇上,低声道:“要不,还是选大臣之女或是郡主?!”
“你不赞成送公主和亲?!”皇上皱皱眉,心想,皇后真是会抓紧时间惺惺作态啊,他漠然道:“怎么,不是自己的孩子,也知道心疼了?”
刻薄的语气刺得皇后一阵难堪,却不敢发作,只好硬着头皮将话题继续下去:“皇上似乎是已经决定了,一定要送公主,臣妾想问问原因。”
皇上说:“从蒙古传来的消息,单于对于我们只以郡主想送有些微词,认为郡主只是皇亲,却用来配他们的首领,是看不起他们,尤其是这几年,送去的郡主,除了宛青,都被单于赏给了兄弟和部下,看来,他们很有些不满了。”
哦,原来如此,皇后微笑着说:“要送公主也可以,臣妾有个主意,既可以解决和亲的难题,又可以保陛下不骨肉分离,就是不知是否可行?”
“说——”皇上缓缓地吐出一个字。
“选个貌美的女子,封为公主不就行了?!”皇后自以为得意地说,仰头望向皇上,她满以为皇上至少会表露一点惊喜,谁知皇上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竟是一丝嘲讽。皇后窘迫地抿抿嘴,她知道,皇上分明是认为,这个主意并不高明。她明白,在皇上开口抢白之前,此时,最好是住口,但她的计划不能就此打住,她要把皇上的思维,吸引到自己的轨道上去——
“皇上是担心身份么?身份是可以变的,不管是谁家的女儿,只要皇上一道圣旨,就可以成为公主,”皇后很害怕皇上忽然地打断她,急急地说:“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不局限于四个公主当中,皇上选择余地大得多,公主也许有这样那样的不足,距皇上想派出和亲的标准还有些距离,但如果不局限于公主身份,普天之下,能符合皇上心意的女子是肯定能找到的……”
“你以为,谁都有公主的气度,蒙古人是傻子啊?!”皇上还是按耐不住,打断了她。
皇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不管皇上怎么说,她都一定,要把自己的话说完,马上接口道:“蒙古肯定会探听真假,但我们可以保密,不大举册封,悄悄偷梁换柱。他们要怀疑,前提也是派去的公主不象公主才行啊,我们可以派足以乱真的。”
皇上不屑道:“公主的气度还学得象?等你选出来再教?气度,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皇后一听,皇上竟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不可行的。她说:“皇上您放心,臣妾倒是觉得有一个女子做人选很合适,她漂亮、聪明、有主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有手腕,臣妾越想越觉得,”皇后一拍巴掌:“哎呀,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挑剔的皇后,还对谁有过这样高的评价?皇上皱了皱眉:“谁呀?宫里的?”
“不是宫里的,”皇后笑道:“是谢端定大人的女儿,唤做梨容。”
“今年多大了?”皇上问。
皇后回答:“刚满十六,正当年纪。”
“可有许配人家?”皇上又问。
“暂时还没定亲。”皇后笑吟吟地说,心里,乐开了花,看皇上的态度,是有戏了——
“谢端定的女儿?他真有个这么出众的女儿?”皇上喃喃地念叨了一句:“梨容,谢梨容?”陷入沉思。
一名宫女进来,禀告:“刘将军夫人求见皇后娘娘。”
“没看见我正在和皇上说事吗,请她先到偏厅坐坐。”皇后小声嘟嚷道:“来也不选个时候?!”
“慧玲来了,叫进来,”皇上听说堂妹来了,显得比皇后对自己的嫂子更有兴趣些,他说:“朕好久都不曾见到慧玲了,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说说话也好。”
刘夫人慧玲郡主就进来了,行礼,赐座,一番寒暄,皇上就问:“慧玲,泽儿和媛贞的婚期也近了,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还让厚木再照着走一遍,看看有什么疏漏没有。”刘夫人回答。
“厚木?是媛贞的三哥吧?”皇上问:“朕记得好象比泽儿还大一岁,娶亲了没有?”
“是老三,还没娶亲呢。”刘夫人说。
皇上好奇地问:“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娶亲呢?”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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