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昆从梨容发上拔出玉梨簪,梨容情急之下,抬手阻拦,两人都握住了簪子,此时,朗昆猛地一抽,扬手对地上一甩——
梨容的眼睛跟着一转,眼光诧然间一悚,落到地上,四处寻找,痛心,明明白白地写到了脸上!
然而,并没有出现令她坠心的“当”的一声。
他扬手一甩,袖袍挥动,不过虚晃一枪,簪子,仍在手中。
她意识到,上当了,仰起头来,看着他。眼光里,已经有了些戒备。
“你很紧张?”他玩味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复问一句,漫不经心地斜视她一眼,目光锐利,飞速扫过她的眸子。
梨容一惊,忽然从情境中清醒过来,她顿时醒悟到,这也许,是他在试探她,她应该,小心地,不要被他看穿才行,自己刚才,已经犯了不止一个错误,先是迷恋于他的爱情,然后,又是因簪子而显露心迹,接下来,要更加小心才是。
她不能再有所犹豫,当断不断必然会让双方更加痛苦;她不能让一切都前功尽弃,让自己对爱情嘎然而止的决心受到动摇;尤其不能,让朗昆发现自己真实的心意,而让自己的计划成空。
她冷静下来,警觉地注视着他。
然而,好象已经是晚了,他似乎,已经敏锐地嗅出了什么味道。
“你还爱着我的,是不是?”他矍铄的眼光,玩味的话语,自信的语气,满含着调侃,根本没有把她的防备当成一回事,只轻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戳穿了她所有的伪装。
梨容知道不妙,今天的计划全然毁在自己的手里。事到如今,她虽然心虚,却只能硬撑下去,依旧冷着脸,不做声。
他盯着她的脸,没有找出什么破绽,缓缓地凑近,仿佛靠近了,就可以发现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的脸越凑越近,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了从他鼻腔里,呵出来的气流,暖暖的,带着他特有的味道,一样的温和,也一样的强势,给她莫名的压力,却又让她无端地向往。
她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姿势,不让自己眩晕,她不但要抗拒着他的来袭,同时还要跟自己内心深出的激流搏斗。她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不知自己能够撑多久。因为此刻,她最想做的,不是拒绝他,而是,什么都不去想,只偎依在他怀里。那种美好的感觉,此时散发出来的诱惑是无可比拟的,足以在瞬间摧毁她。
而她,坚持着,倾尽全力,坚持着。
他越靠越近,终于就要贴上来。
她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背心开始渗出毛汗,冷不丁,唇上轻轻地,就被他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
“喜欢么?”他挺直了身子,涎着脸笑,颇有几分无赖:“喜欢我这样亲你么?”
“还是,象刚才那样——”他扬起下巴,挑逗道:“恩——”
她愠怒地,斜他一眼。
“死撑着等我去亲,难得的一次,”他嘻嘻地笑着,说道:“这样儿,真是挺傻——”
她愈是恼火地剜了他一眼。
笑容渐渐散去,他的面容,恢复了沉静,望着她的眼睛里,甚至有了些阴郁。
这对她,是太具杀伤力,她忽地,心跳起来,对他的不舍,对他的爱意,顷刻间排山倒海,呼啸而来,她的心,抽搐着,却猛地,别过头去。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心软,千万不要放弃!
她这里思想斗争激烈,那里,朗昆一言不发,抱紧了她。
她浑身一震,想拒绝,刚起念,却听见他绵软的声音,柔柔地唤:“梨容——”
她的四肢即刻变得软弱无力,只留得一声叹息在心底,她终于明白,自己,始终抗拒不了,她真的,可能永远都做不到。
他的脸,贴上来,他的唇,摩挲过来,吮吸着,似乎要攫取她的所有。他紧紧地抱着她,深深地吻着她,身外的世界仿佛都不存在,所有的杂念都烟消云散。她停止了挣扎,停止了斗争,停止了思维。我保证,我发誓,真的,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尽管,尽管,她也不能肯定,这是不是,又是在自欺欺人。
终于,他松开了她,轻轻地将簪子,插回她的发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他太了解她,就如同她懂得他。她不会因为自己不够关心病中的她而生气,她对他,从来都没有过分的要求。她不会因为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对她的忽略而不满,因为她原本就比他,更注意场合。她不会蓄意撒娇,更不会莫名骄横。
所以,她今天的态度,如何会变,变得如此之快,他是觉出了蹊跷的。这其中,总是有原因的,她却不肯说。
为什么不肯告诉他?是难以启齿,还是,无从说起?但总归不是,什么事都没有,绝不可能。
朗昆一惊,到底是什么事,这样隐晦,又这么严重?
他是这样爱她,他知道,她也是同样爱他,可是,是什么,让她痛下决心,执意回避他?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她的彷徨,她的痛苦,还有,她的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难道,是害怕伤害到我么?
什么事情,会因为我们的相爱而伤害到我?!
朗昆的心口开始隐隐作疼,梨容啊,傻瓜,有什么事情,是身为男子和皇子的我抗不住的,要借助你孱弱的肩膀,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信任我?这岂非是对我羞辱?!
他明白,梨容既然不肯开口,那从她那里,是得不到答案的。他一路走着,直接就出了前院,高喊一声:“牵我马来!”
侍卫连忙近前,递过缰绳,低声问:“殿下这是打算去哪里?”
“回宫。”朗昆一跃上马,挥鞭就走。
我要回宫,我要知道答案,我绝不能让梨容,再继续这种痛苦的生活!
佩兰进门的时候,梨容还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小姐……”佩兰小心翼翼地叫道。
梨容这才用呆滞的眼神望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佩兰担心地问。
梨容无力地摇摇头,沮丧地说:“我,很没用……”
佩兰默默地走过来,揽住了梨容的肩膀,她知道,小姐爱得那样深,说收手就收手,怎么能轻易做得到?可是,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梨容。
“佩兰,我尽力了,”梨容求援地拉住佩兰的手,激动地说:“我真的尽力了,可是,我为什么做不到?每一次,我都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下次绝不允许,可是,一次又一次,为什么每次我都忍不住,都要违规,我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佩兰难过极了,她低声道:“没有人会怪你的,小姐,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不要把自己逼得太苦了。”
是啊,没有人会怪你的,除了你自己——
可是我要是不去做,那朗昆,以后该怎么面对啊——
梨容再也控制不住,埋下头去,呜呜地哭起来。
稚娟坐在房里,无所事事,眼睛,一个劲地瞟着门口。
她拨弄着蜜桃,心里嘀咕着,也该来了呀,怎么还没完呢。
正想着,忽然宫女来报:“公主,有客求见。”
她来了精神,坐正了身子,一想,却不对劲,如果是六哥,不会是这样通报啊,于是一下焉了,说:“宣。”
进来的,是媛贞。
“是未来的皇嫂啊,”稚娟打趣道:“怎么不去看二哥,反而来登我的门?!”
媛贞脸一红,解释道:“皇后娘娘差我来问问,公主住得惯不,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皇后娘娘!哼,猫哭耗子假慈悲。稚娟不屑地想着,嘴里却说:“谢娘娘关心,挺好的。”
说完这几句客套,屋里就静了下来,稚娟不太想搭理媛贞,媛贞也觉得无趣,可是皇后娘娘交代的,还是要办。
“不知娘娘这次指派的女伴,公主满意不?”媛贞探询道。
一听这话,稚娟的心里就转开了,看来,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次来寺里祈福,我这公主是来做陪的,真正的主角,应该是梨容才对。不过,就是猜不出,这皇后,是安的什么心?容姐姐当然是好,可是,皇后这么看重她,我就偏不能说她好,不然,中了皇后的下怀,不知她又会对容姐姐起什么坏心思。
稚娟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一般般吧,还过得去。”
媛贞愣了一下,她实在是领会不出,稚娟对梨容,到底是认为好,还是不好,因为这个回答,太过于含糊。
她只好点明了问:“公主觉得她怎么样呢?”
“恩,”稚娟佯装认真地思索了一阵,说:“还行吧。”
这下媛贞傻眼了,这怎么去跟皇后回话呀?!
稚娟偷偷地看媛贞一眼,暗暗好笑,心想,皇后这个眼线,找得可真是糟糕。她转念又一想,那么喜欢拈花惹草的二哥,配个这么憨傻的老婆,倒也合适,不然,精明点的,还不吵死他?!
想到这里,她憋不住笑出了声。
媛贞奇怪地望着她。
稚娟说:“未来皇嫂,我给你讲个笑话如何?我刚才,就是想起这个笑话才好笑的。”
媛贞点点头。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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