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到哪里去了?”若愚看见白颜进门,口气不悦。
白颜一见他脸色不太好,知道是为梨容不见的事情生气,怕他迁怒下来,于是赶紧回答:“我去厨房了。”
“胡说,刚才厨房里的全妈还来找过你,”若愚眉毛一竖:“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我,我……”白颜结巴了半天,才说:“我刚才在池塘边看鱼,不小心睡着了……”
“你还有闲心看鱼?你还睡得着?!”若愚气呼呼地说。
“小姐不见你,跟我有什么关系?!”白颜忽然也提高了声音:“我巴巴地盼你回来,你可好,一回来就为了别人跟我发脾气!”
她气鼓鼓地一扭身,背对着若愚坐下来,不说话了。
若愚被她一呛,又见她真的生气了,忽然就没了脾气,也不响了。
两人各自呆坐着想心事,一晃半天过去,还是白颜先开口:“少爷,去吃晚饭吧。”
“不吃!”若愚气哼哼地一摆手。
白颜不说话了,依旧坐在那里,看着若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听香楼里寂静幽暗,白颜起身,正要点灯,看见若愚站了起来。
“少爷,别去了。”白颜把火柴一划,微弱而温暖的光瞬间漫上她的脸庞,有一种异样的妩媚,她眼角一瞥,悻悻地说:“小姐其实没什么大碍了,不见也行。”
若愚没有说话,狠狠地抿了一下嘴巴。
谢梨容,我看你是成心的!
我是你的未婚夫,我见你,名正言顺!
我就不信,今天我见你不到!
他一甩袖子,出了门,白颜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下午,自然不是在池塘边看鱼,也不是睡着了,这么蹩脚的谎言别人一眼就可以识破。可是若愚一门心思都在梨容身上,哪里会去捕捉她话里的破绽。
当然,即便若愚发现了,再追问,她也不过,再撒一个谎,怎么可能把真相告诉他?!
她爱他,就不会把真相告诉他,因为,她不想他受到伤害。
“小姐。你找我?”白颜进了门,对小姐的召唤,她有些忐忑,因为佩兰去叫她的时候,神情过于郑重其事。而且反复叮嘱悄悄的来,不要跟任何人说。因此,白颜意识到,这次被小姐叫来,可不是带自己去上街玩,而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白颜,你过来。”梨容轻轻拍拍身边,温和地说:“坐——”
在她落座的一瞬,看见佩兰手脚麻利地关上了房门,在关门之前,她分明看见佩兰探头出去警觉地望了望四周。
没来由的,白颜心头一紧。
梨容微笑道:“我问你一件事好么?”
白颜老老实实地点头。
“你不用顾虑太多。说心里话就行了。”梨容一如往常的温和,白颜却隐约觉得背心发凉,有些大事不妙。
梨容看了佩兰一眼,佩兰识趣地转过头去,梨容这才柔声问道:“你。喜欢若愚少爷,是吗?”
仿佛当头一棒,白颜惊得面无血色,她惊恐地看梨容一眼,未及多想,“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连声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请小姐相信我……”
梨容静静地望着她,若有所思。
白颜知道大祸临头了。
小姐和若愚少爷刚刚定亲,忽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一定是有原因的。先不说小姐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若愚少爷,就是今天问起,也是有了打算的。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小姐再善良宽厚,也难以容忍这种事情啊,何况她从小伺候小姐,知道小姐是一个凡事都求完美的人,断然是容不下这点瑕疵的。
小姐问起,意欲何为,是打算惩罚她么?揍她一顿要她收心隐性?还是干脆把她赶出谢府?是送人还是卖掉?卖到哪里去?
白颜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思维全部短路,只剩下一根神经,清晰地告诉自己,不能承认,千万不能承认自己喜欢若愚少爷。
“白颜,你为什么不说心里话呢?”梨容轻声道:“我本来,是很想成全你们的……”
白颜一听,脑子里乱哄哄的又转开了,这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小姐可以容下我?还是,小姐骗我,诈我的?
“你不喜欢若愚少爷,为什么每次都要争着去给他送东西,每次他回来,都要刻意地打扮一番呢?”梨容低声道:“白颜你应该了解我,我可是苛薄的人?你要是害怕我赶你走,那就大可不必,因为我要赶你,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白颜这才抬起头来,战战兢兢地问:“我说实话,小姐你真的不赶我走?”
梨容微笑着点点头。
“我,我,”白颜鼓起勇气说:“如果小姐不希望我给少爷做小,我愿意一辈子只做丫环,只求小姐别赶我……”
“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不做小就做丫环,你本来就是丫环啊,敢情做丫环还憋屈了你?!”佩兰没好气地插了一句进来。
“你可以不做丫环,也可以不做小。”梨容温和地说:“你可以做他的妻子。”
白颜瞪圆了眼睛望着梨容,不解之极。
梨容定定地望着白颜,用极低的声音清晰地说:“他会离开谢府,你可以跟他一块走。”
啊,白颜张大了嘴巴。
过了好一会儿。
“他不会走的,他喜欢你,小姐,你们,才……”白颜有些反应不过来。
“实话跟你说了吧,”梨容忽然打断了白颜的话,忧郁地说:“谢家就要大祸临门了,只怕晚了,就逃不了了,明着要他走,他是不会走的,正好趁着今天他回来见我,我会狠狠地伤他,他必愤而绝义,从此不再回谢家。”
她将脸转向白颜,轻声道:“你跟了他走,一路互相照顾,也好过谢家的祸事殃及你们。”
“小姐,你还是要赶我走?”白颜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你们必须走。”梨容语气坚决地说:“我都替你们准备好了。”她说:“银两都在这里,你们离开谢府,去买几亩地,再开家小店,日子应该还是比较富足的。”
“可是……”白颜还想说什么。
梨容一句话堵了过去:“你不是,喜欢他?这样多好啊,可以做他的妻子,过自己的生活,既不用做丫环,也不用做小。”
白颜有些害羞地一笑,又紧张地说:“少爷要是不肯走怎么办?”
“今夜我一定要逼他走。”梨容的脸上,又现坚毅决绝。
白颜迟疑了片刻,咬咬嘴唇,讪讪地问:“小姐,你,不会是,不想嫁给他,才,才,让我跟他,私奔吧?”她低声嗫嚅道:“到时候,以他逃婚为由头来退婚吧?”
“你这死蹄子!”佩兰怒道:“好心为你,你还动起这歪脑筋来了——”
“你说,小姐是这种人么?”她手指一戳,就点到白颜脑门上,疼得白颜一裂嘴。
“佩兰。”梨容制止道:“白颜这么想,也正常。”
她伸手,扶起白颜,语重心长地说:“以前一直觉得你傻兮兮的,如今也学会用脑子想点事了,这样好,以后啊,出门在外,打理一个家,凡事,都得象今天这样,多想,多问个为什么,才不至于吃亏上当。”
她平静地说:“就算我要用这个借口来退婚吧,总归好了你不是?你可以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是啊,白颜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小姐,是我误会你了。”
梨容微笑着摇摇头,叮嘱道:“出去后,千万别跟外面人说,跟谢家有什么关系,省得引火上身,”她顿了顿,又说:“还有啊,以后万一谢家有什么事,也千万不要出头出面,就当,不知道,没有任何关系。”
听了这话,白颜忽然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害怕地问:“小姐,那你们怎么办?”
“总算听你说了句人话。”佩兰嗤了一声。
“我们?”梨容淡淡地一笑:“事情到了,该如何就如何。”
白颜伤心地低下头去,她难过地想,多好的一个谢家啊,到底会有一场什么样的灾难,会躲不过去呢?
“白颜,你过来。”梨容牵了她的手,到柜前。
柜门一开,是一个兰色的包裹。
“这是为你们准备的银两,怕太重了不方便,也为了不惹眼,另外的都兑成了银票,也放在包袱里,这差不多是我爹娘一生的积蓄了,买房、买地、做生意,都该够了。”梨容想了想,说:“要是还不够,我这里还有一点,”她走到梳妆台前,将梳妆盒打开,将里面的金银首饰细软一古脑倒进了包袱里,然后扎好,郑重地交到白颜手上。
白颜拿着沉甸甸的包袱,百感交集。
早一刻,她还在怀疑这是小姐逃婚的策略,可是此刻,她拿着谢家全部的财产,想到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可以跟心爱的人双宿双飞,然而,小姐一家,老爷和夫人却要直面那在劫难逃,她以后的日子,想起这些,怎么能安心?
“白颜,你想什么呢?”梨容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