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二说干就干,跟常巧姑拿了银子便开始收黄豆,回来泡了半夜起来赶着驴车磨了三盘,头回生意他也不敢多弄,卖不完再砸手里,一大早他留了半盘叫常巧姑给窦七爷和村里人都送了,自己则赶了驴车出了半个店儿。
谁知到了晌午,窦二就赶着空车回来了,言道自己还没有走到小北门呢,车上的豆腐就卖光了,“我就说嘛,那些老主顾还都认得我这张脸,”第一天生意这么顺利,窦二信心足了许多,心情也好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来,“我买了点猪耳朵,咱们中午开个荦。”
“那姐夫明天再多做几盘?”听到窦二生意好,常相逢自然也高兴,“今儿村里人都说你做的豆腐地道呢。”
“嗯,我也这么想,这眼看要过年了,家家户户不都得割豆腐不是?”窦二在院子里踱步,“我觉得咱们在灶房里磨速度不是常事,不如再在旁边盖间屋子,放黄豆磨豆腐都方便,老驴里灶房里都转不过身儿。”
“那不还得再请人吗?这都快过年了,”常巧姑有些发愁,他们才修整了旧房,又盖屋子,可劲儿麻烦旁人,实在说不过去。
“没事,多搭间灶房的事,用不了那么多人,我一个就成,当初修咱们住的屋子的时候,打的坯就多,再到集上买几张苇席也就够了,又不住人,”窦二干活是把好手,又年青力壮的,这些对他来说敢不算啥。
豆腐坊是大事,因此大家都没耽误,中午摞下碗窦二就开始干起来,常巧姑跟常相逢也在旁边又搬又抬的,两人也都是苦日子里过来的,说说笑笑幻想着豆腐坊生意兴隆的未来,工程进度倒是挺快。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没有几日,窦二每天出去的越来越早,回来的倒是越来越晚,看着常巧姑忧郁的脸,常相逢心里一叹,估计姐夫这豆腐生意开始出现问题了。
“怎么了?”这天天将黑的时候常巧姑才等到窦二回来,可一看到窦二的样子,直把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受伤了?”
窦二的脸明显是洗过了,可是脸上的青肿却是遮不住的,再看那架驴车上的东西,豆腐是全没了,盛豆腐的托盘也都裂成了几半,就连那头老毛驴,似乎都受了伤!
“没事,摔了一跤,磕的了,”窦二强笑道,“我路上走的慢,回来的晚了。”
常巧姑还想再问,被常相逢悄悄拉了衣袖道,“回来就好,咱们吃饭吧,我姐今儿用油渣包了饺子,想着呢,我去给你下哈。”
“算了,我不饿,想歇会儿,你们下了吃吧,”窦二哪里还有心情吃饺子,将架子车从毛驴上卸下来,低头看了老毛驴腿上的伤,心疼的一个没忍住,眼泪就落了下来,他怕妻子跟常相逢看见,帮装作挠脸将泪水抹了,起身道,“我去七爷家里问问,好没有伤药,给驴抹些。”
“姐夫你累了一天了,我去吧,”窦二这脸去了窦七爷家,必然会被问起的,他连她们都不想说,又怎么面对外人?
说罢回到厨房拿了个篦子出来将下午包的饺子拾了二十多个拿了抹碗手巾盖好了,端着去了窦七爷家。
常相逢从郭氏那里寻了伤药,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郭氏身旁坐下,“春婶子,我问你,咱们东门儿那儿摆摊子有什么讲究不?”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郭氏有些奇怪,“二郎不是开始卖豆腐了么?你们又想做生意?”
“这不我闲不住么?我姐也闲不住,便想着做些吃食到城门边儿卖去,这样姐夫不也少受些累,再说了,他们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不也是也要花费么?姐夫又没有地,光靠豆腐哪里会够用?”常相逢笑道,“我也不想白吃饭不是?”
“你这个孩子,心就是细,不过你说的也是,这庄户人家要是没有地,那就没有底气啊,”郭氏叹了口气,“可这周围的地都是熟地,实在不好买。”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想着做点小生意,这东门离家又近,进出的人又多,摆个小摊子多少贴补一下,不也显得不那么没用不是?”说到这儿她又小声道,“我针线活又不好,也就灶的活还能看,”常巧丫的针线活怎么可能不好?只是常相逢却没有耐心坐在那里一针一线罢了。
“你真的想摆摊儿?抛头露面不说,还风吹日头晒的,你还没说人家儿,这-”郭氏还是有些迟疑,觉得常相逢想的太简单了。
“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谁还在乎那个?我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大户小姐,以前在甜井胡同时,不照样成天跑出去收脏衣服?至于说亲什么的,我还小呢,也不考虑,将来未必没有人家觉得我能干会挣钱而跑来求亲的,”常相逢摆摆手,窦二今天闹这一出,估计是被人给打了,下来再出去卖豆腐只怕更难,“我现在就是想求婶子你人缘儿好,春叔又是在外头走动的,能不能帮我问问在城门边儿支摊子有什么说法没?要不要交税给谁交,要怎么打点这些。”
连这个都想到了,郭氏暗暗颔首,倒底是在城里长大的,自己家大姐儿估计都不知道税是什么东西,“你既然坚定了,那婶子就帮你问问。”
“那谢谢婶子了,真成了,我叫我姐给婶子做双绣花鞋,”见郭氏应的爽快,常相逢也放下心来,她出来也有一阵儿了,有什么话估计常巧姑也问清楚了,“那我走了啊。”
“那丫头来做什么?”窦七爷看着大儿媳端进来的饺子,“只为了送碗饺子?”
“过来寻了些伤药,有给人抹的,也有给牲口的,我猜着是出了什么事儿了,”郭氏笑道,“她不说,我也没有问,不过相逢那丫头倒是说想叫德旺他爹帮着问问在东门摆摊子的事,说是想做些吃食去卖。”
“她想摆摊子?要说这丫头,手艺确实不俗,”窦七爷说话间已经将碗里的饺子吃了大半儿,“心劲也足的很,要是个小子,非成事儿不可。”
“可不是么?可惜是个闺女,就是性子燥一些,前些日子弟妹还想说给她娘家兄弟呢,现在也不提了,”郭氏想到那天李氏回来在她跟前半天絮叨,说常相逢脾气太大没有个女儿家该有的样子,不由一笑。
“是个能撑门户的闺女啊,可惜德旺定了亲了,”窦七爷倒没觉得姑娘家厉害有什么不好,庄户人家会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李氏看中常相逢不就图的她的好手艺?
“义远又小了些,小着四岁呢,”想到十岁的义远,郭氏也有些可惜,李氏脾气大,将儿子养的跟个闺女似的,倒是需要个厉害的媳妇以后替他当家。
“就老二家的那脾气?还不打起来,”窦七爷摇头笑道,家里的事最好有强有弱,李氏要是摊了常相逢那样的儿媳妇,只怕常家闺女再能干也不成,“算了,这世上好闺女多着呢,咱们不操这心了,不过她央你的事儿,你帮着问问吧,你娘家不是有人看东门么?到底都是姓窦的,二郎家过的好了,咱们也少操些心不是?”
郭氏娘家在分金沟,她娘家一姓的兄弟郭四槐现在也是洛阳县的三班衙役中的民壮,负责守东门,并且还是个小头目,窦二一家在东门摆摊,找他帮忙自然再应时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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