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篇)
没有光,一切都在黑暗之中。
没有希望,一切都在绝望和麻木中徘徊。
小女孩醒了过来,在黑暗中伸出自己的手。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清晰地闻到自己手上的血腥味。她在身边模索了几下,终于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她在那东西上模索着,然后找到一柄薄薄的利刃。她麻木地用那利刃在那柔软之物上割去。
那是一个人,一个死人,身体还带着微微的温热。就在不久之前,她用自己的手狠狠地刺破了他的喉咙。而她最终因为力竭而昏了过去。
她的手脚传来疼痛,显然在刚才的搏斗中受了伤。她身上布满了这样的伤痕,她已经习惯了。
两天没吃东西了,她需要吃点什么补充一**力,于是她用利刃在尸体上割出微微温热的血肉,放到自己的口中,用力地咀嚼起来,和着血水用力地吞咽下去。
“这已经是第十个了!真想不到这个小娃儿竟有这么凶残的能耐,看来过不久就可以让她去打‘百里挑一’了。对了,你那边的情况怎样了?”外面有人在说话。
“我那边也有一个了不得的小鬼,他已经连续杀了二十个人了,我们已经向领主上报。他将是这一次‘百里挑一’的热门人选啊,你猜那个小鬼和这个小娃儿哪个更厉害?”另一个声音说。
“哦,那个小鬼的事我也有听闻。他们哪个更强这个还真不好说,到时候等他们对上了就自然有分晓。不过,嘿嘿,我还是想压你那边那个小鬼赢,那个小鬼已经帮很多人发财了。他也真了不得啊,几乎全部人都买他赢。他一赢,所有人都赚钱,我们领主就亏大了,听说领主为了要让他输,直接饿了他几天再让他跟其他人打,嘿,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打赢了!”
“可不是?足足饿了他四天啊,他上场之前已经让他暗地里打了两场了。可是没想到,他一上场还是那么能打。领主几乎赔光了老本,差点就想把他杀了。”
“那怎么还留他到现在?”
“杀王看中他啊!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杀王大人发话了,这个小子不用再打擂台了,直接留着打‘百里挑一’,要是他能打赢就直接将他送到‘千杀团’总部接受最顶级的训练。这个人啊,以后可是一个了不得的杀手……”
小女孩神经一紧,心中害怕起来。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自己会不会被他杀死呢?她苦笑了一下,被杀了也好,这样的日子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啪啪”她打了自己两个嘴巴。“不许这么想!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在‘百里挑一’打赢,去当杀手,然后找机会逃出去,一定要活下去!”她对自己狠狠地命令道,“记住,你一定要活下去!”她又割下一片血淋淋的肉,咬咬牙又用力地咀嚼起来。
吃饱了,她把那柄利刃小心地藏了起来,说不定这东西以后会救自己一命。她闭上眼睛,又想起了以前的光景。有些片段已经很模糊了,有一些却很清晰。
她记得一个甜笑着的女人,那个女人经常抱着她,逗她笑;她还记得一个胖胖的小男孩,那女人对她说,以后你就是姐姐了,你要好好保护弟弟;她还记得蔚蓝的天,和煦的风,绿色的原野,清澈的河,她和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在阳光下奔跑追逐,一脸欢笑;她还记得漫天火光,那个甜笑的女人倒在血泊之中……
“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找到弟弟,好好保护他。”她在喃喃自语中终于睡着了。
“啪!”身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醒了过来,外面有人在大喊着“赶快出去练武!”
她走到牢笼前面,将两只手往一个小洞伸出去。“卡嚓”一声,她的双手被一种特制的枷锁锁上了。
牢笼的大门被打开,她在骂骂咧咧的驱赶声中麻木地走向外面。只见外面还有很多像她那样的小孩被驱赶着走向那个熟悉的练武场。
到了练武场那个大牢笼,所有人都被关了进去,然后他们都将手放到牢笼周围的小洞中,由那些驱赶他们的守卫再次打开枷锁。
在外面有一个教头模样的人正在教他们武技动作,他用粗大的嗓音吼着:“要是不想死在这里,你们就要拼命练好武艺,把对手杀掉,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学艺不精,你们的肉就会被人吃掉,死无葬身之地!”
大部分孩子已经麻木了,看不出表情,一副在等死的模样。一些刚进来的孩子又惊又怕,在嚎哭不已,吓得尿裤子,哪有一点练武的样子。牢笼外面那些拿着皮鞭的守卫骂骂咧咧地拿出一些小弓箭,盯着那些大哭的孩子一轮残酷的扫射。那些孩子在疼痛之下,不得不跟着那个教头做着动作,全是惶恐绝望的眼神。
她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习惯的,他们也会麻木,他们不会再害怕,他们只想快点让自己打擂台,让自己被那些还心存幻想的人杀死,好结束比畜生还卑贱的生命。
忽然牢笼外的那些守卫乱作一团,很多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快去帮忙,那个小鬼又想杀守卫了!”
应该是守卫口中那个很厉害的人吧,好像这里也只有他敢惹事,等待他的肯定是不敢想象的残酷折磨。这真是一个笨蛋啊,一点也不会忍辱负重,这样的人肯定不是我的对手,我一定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她这样想着,出招更加凌厉起来。
辛苦的一天训练终于又结束了,她被带回那个黑暗的牢笼里面。她坐下来休息了片刻,又掏出那柄利刃切割起来。为了防止发臭,那尸体已经被拖走处理掉了,不过她偷偷地存了一些肉,为了让自己更快地恢复体力,她把藏起来的那些肉都吃了下去。
黑暗中传来一丝幽幽的绿光。
“是萤火虫!”她欢喜地轻呼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发光的小虫儿捂在手心。透过手掌的边缘,她满心欢喜地偷偷看着掌心中的那一点亮光。这萤火虫就像是她誓要保护弟弟的信念一样,是黑暗中唯一的,微弱的明亮。
终于,她等待很久的“百里挑一”总算来了,这是最残酷的擂台混战,也是规模最大的赌局。而在那之前,她听牢笼外面的守卫说,几乎所有人都下注买那个男孩子赢。
就像往常去练武一样,一百多个孩子全部被赶到一个大牢笼里面,所有孩子的枷锁都是在牢笼关闭之后才打开。在四周的看台上聚满了赌徒,这些人衣着光鲜,全部非富即贵。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一般的赌博,丧心病狂地迷上了赌人命,越是鲜血淋漓他们就叫得越欢。
孩子们被示意集中到大牢笼中间,那些面目狰狞的守卫带着残忍的笑容往牢笼四周扔进一些武器。
“嘭嘭嘭”三声铜锣之声响起。那些孩子像是发了疯地往那些武器涌去,而同时杀戮已经开始。
她牢记着自己的计划,在最初阶段不能去拼。要逃,尽量地躲藏,不要过早地消耗自己的体力。她身手敏捷,武技精湛,在血肉横飞之中灵活地窜来窜去,她尽量闪避,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她绝不出手攻击。
惨叫声不绝于耳,场面无比惨烈,浓烈的血腥味催人欲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笼内的喊杀声渐渐沉了下来,很多人都开始露出疲态了,这时候她眼睛中精光一闪,她抢过一柄利刃,开始疯狂地杀戮起来。
这些孩子每个人的衣服上面都有编号,每个人杀了多少人都会有人记下来,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如果杀的人越多,那么待遇就越好,所以到了某个时候她必须杀人,要不然就算最后她活了下来,而她杀的人并不多,那么杀手团的人也看不上她,而她就要永远地留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永远充当赌徒们的赌具,生不如死。
她气势如虹,一下子就杀了很多人。这时候她终于看清传说中的那个厉害的男孩子。他的身形的确比普通孩子要健壮很多,一双手臂异常粗壮。而此时他正被一大群人围攻。因为他对其他人的威胁最大,所以最初被认出他就是那个大热门之后,很多人不约而同地围攻他。在他身旁没有人帮他,所有人的刀锋剑刃,所有陌生的仇恨都指向这个人。他身上已经有很多伤口,衣服早已被鲜血染红,但是他还是咬着牙,像一个绝不会倒下的战神一样浴血奋战。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他很孤单,很可怜,他的神态跟她印象中的弟弟还有几分相似。
唉,这果然是个不懂得隐藏自己的笨蛋!
她心里这样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提起刀去斩杀围攻他的那些人。她甚至还没有时间问自己一句,你究竟在干什么?那个人可是你最强的对手,如果你死一定是死在这个人手上的。
他愕然地望向她,他没有问,她也没有解释,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突然站在同一阵营,并肩作战。期间有无数次他们都可以轻易地杀死对方,但是他们都没有这样做,此时他们两个就是最忠贞的战友,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份信赖究竟来源于哪里。
围攻他们的人终于全部被杀,他们停下了手脚,两个人竟然同时坐下来,背靠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血流了一地,他们就这样坐在一片浓稠的鲜血之中,呼吸着浓烈的血腥味。他们全身上下都是血迹,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别人的,有些是对方的。
看台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景。过了一会人群沸腾起来了,谩骂之声不绝于耳,无非就是叫嚷着让他们快点决出胜负。
而此时她突然不想争胜利了,她好像觉得自己无法狠下杀手,她反而非常享受现在两个人背靠背坐着的感觉,她觉得内心很安宁。
牢笼外面的弓箭手都瞄准他们,主持人也发话了,说他们再不决胜就将两个人一起射死。她突然觉得就这样跟他死在一起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没想到在临死之前她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份信任,结识了第一个朋友。至少,她认为在这一刻他们是朋友,他们两人为捍卫对方的生命而并肩作战,这种感觉真畅快啊。
“喂,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当一对生死与共的朋友如何?”他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听着也挺舒服的。
“好,希望到时候我们不要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见面。”她微微一笑答道。
“我想,情况再怎么糟糕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的。”他笑着说。
“我想也是。”她也笑了起来。是啊,恐怕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来个了断吧。”他无奈地说道。
“好吧。”她缓缓站了起来,慢慢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着。
他和她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但是谁也不愿意攻击对方,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会有双手颤抖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早已将这种感觉忘记得一干二净了。而对方的手好像也在颤抖着。
她终于看清这个男孩子了,看起来果然呆头呆脑的,但是那样一双眼睛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对这个发现她感到很惊讶,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长的时间,一个人居然还能保留这么澄清的眼神,里面没有绝望,没有恐惧,没有诅咒,那就像一个外面世界寻常孩子的眼睛,这一双眼睛里还有蓬勃的生命力。
此时他也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她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由得低下头理了理染上血污的长发。
“我很好看吗?”她笑着问了一句。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看。”
“小时候母亲喜欢给我扎辫子,她说我扎起辫子的模样最可爱。弟弟留着光头的样子最帅,说真的,我弟弟长得很好看,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帅的小男孩,所以我一直忘不了他。我很喜欢我弟弟,我很想保护他,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幽怨地说道,眨了眨眼睛望着他说,“这样一看,你跟我弟弟也有点像,也有几分帅气,不过可惜了,可能你也要死在这里咯……”
哧的一声,两支短箭射到他们旁边的地面上,外面的弓箭手已经对他们作出警告,再不动手就真的要射死他们两个人了。
他们两个人举起武器指向对方,两人的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望着她微微地笑了起来,嘀咕了一句她没有听清楚的话,然后他忽地向她冲过来。冰冷的刀锋无情地刺进他的身体内,他笑了笑,缓缓地倒了下去。她呆住了,眼泪竟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看台上叫骂的声音更大了,那些买那男孩子打赢的人都觉得自己被骗,纷纷要求赔偿,因为刚才那一幕分明就是男孩自杀。看台上一时无比混乱。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牢笼中的她,握紧手中的利刃向自己刺去,她倒下了,倒在他身旁,用剩余的力气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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