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帅就这样被打败了……”绿野沉痛地说道,眼角里一点泪光晶莹闪亮。
“那后来呢……”古布本想追问,却又不忍说下去。
“后来,蓝帅活了下来,但是成了一个废人……而那个小女孩,被赤吒带走了,当时她才八岁,被指派到海盗船上当苦工受尽折磨。不过老天开眼,两年后她找到机会逃了出去,只是帮助她逃离的少年却被逮住,想必也凶多吉少了……”绿野语气哽咽起来,摇了摇头,看来再也无法继续这个话题。
“好了,现在我想知道你有什么计划打败这个赤吒。”暗云的声音重新趋于平静。
绿野稳定了一下情绪,“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偷你的武魂碑并不是想占为己有,而是借来一用,正是为了这件事。”
暗云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不介意这件事,示意绿野继续说下去。
“我想在赤吒身上拿回一件东西,不过这件东西赤吒想必会藏起来,如果要他主动交出来,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跟他赌。而让他无法抗拒的赌注,就是你的红魂碑。”绿野平静地望着暗云。
暗云低下眼帘默想了片刻,“好吧,我答应你。但是我需要知道你会用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打败赤吒。”
“这个方法目前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个方法只能使用一次,在使用它之前我不能透露任何关于它的消息。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有九成把握可以杀了赤吒。”绿野平静地望着暗云的眼睛说。
“九成把握,那么我有一成机会失去红魂碑了,你这个并不是万全之策。”暗云以同样的表情望着绿野说。
“这世上没有万全之策,何况我们的对手是老奸巨猾的赤吒。确实,你有一成机会失去红魂碑,不过同样的,我有一成机会因此被杀死。我的那个方法,一旦失败就必死无疑。那么,你自己决定吧。”绿野坐了下来,平静地等待暗云的答复。
暗云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摩挲着这块幻月珍视的遗物。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将红魂碑递给绿野,“我想,如果我师父在场的话,她也会这么做的,希望你能够把握好机会。”
“谢了。”绿野小心地将红魂碑收好。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古布带我们找到赤吒,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绿野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故作轻松地说道。
“那么我呢?在你的计划中我需要做什么?”暗云向绿野问道。
“原本我的计划就不包括其他人。至于你做的事情嘛……如果我真的那么不幸死掉,你帮我收尸吧。至于之后怎么抢回红魂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不过你的实力也达到红王级别了,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就这样吧。”绿野轻轻地笑了笑,转身拍了拍古布的肩膀说:“古布小哥,带路吧。”
古布犹豫地望向暗云,暗云默想了片刻说:“在出发之前,我们先安顿好你的兄弟吧,听说你们一直很想离开临风城,我有办法带他们离开。”
“感谢大仙!”几个孩子连忙兴奋大叫起来。
临风城码头。
“船长,他们就拜托你了。”暗云恭敬地对船长说道。
“不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再说现在青冥也缺劳工,他们肯来帮忙再好不过了。”船长乐呵呵地说。
“我们还有事情要办,先行告退了。如果天亮之前我们还没有回来,你们就不用等了,按计划启航吧。”说罢,暗云作揖而别。
一行几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明亮的月光之中。船舷边上,一脸沧桑的白衣人面朝白衣身影消失的方向失神凝望,眼角隐隐闪过一丝泪光。
“绿野姑娘,刚才在海滩上我似乎听见你说出‘月神’两个字,我没有听错吧。”幽静的银光路途上,暗云向绿野问道。
“对,我说了,很可笑是吧。当时我还以为你是降临人间的月神呢。”绿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月神的事情,莫非你从前是青冥门人?”暗云问。
“青冥?……哦,对了,我听说青冥的统帅就称作月神。不过,我所说的月神跟青冥统帅无关。是一位前辈,他经常说自己是什么月神使者,每到了满月就会戴着一个银白色的面具斩杀罪人。他要用罪人的血祭祀月神,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神圣的仪式,仪式的名字叫祭月。”绿野幽幽地说。
“那这位前辈是?”暗云压着心头的激动问道。
“他……他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位败在赤吒手中的蓝帅。”绿野的神色有点悲伤。
暗云有点失望,他本以为听到的是另一个答案。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又问道:“绿野,恕我唐突问一句,那位蓝帅前辈,是你的亲人吧。”
绿野明显愣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对,他是我的父亲……”绿野突然捂住嘴巴哭泣起来,眼泪毫无防备地疯狂外涌。
“以前他是我心中的英雄,我一直期望着长大后能成为像他那样的武者!可是你知道吗……我从赤吒手中逃出来之后我去找过他的,可是,那时候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我看到他像一个乞丐那样在街头讨饭吃!他成了一个废人!我在他的眼神中完全找不到一点武者的尊严,他已经彻头彻尾成为一个卑贱的乞丐……那时候我吓坏了,我甚至不敢去认他……”
绿野竟是不顾形象地抱着暗云大哭起来,“直到今天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也后悔啊!可是当时我真的不敢去认他,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他,曾经那么威武的一个人变得像牲口一样受尽凌辱,可这都是我害他的!如果赤吒挟持我的时候我能够勇敢一点自尽死去,他就不用受到这样的屈辱,是我害他的,我哪有脸见他……”
“这辈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从赤吒手中抢回蓝魂碑,我要把赤吒从他身上夺走的武者尊严给抢回来!就算我不能让父亲变得像从前那样强大,至少我也要让他像一个人那样活下去!”
听到这里,古布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显然这样的情绪狠狠地刺痛他血淋淋的回忆。
暗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双手羽展将两个伤心欲绝的人轻轻抱住。
“放心吧,你们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有我在呢,我可是一个红王!”
月色中,暗云的眼神渐渐锋利起来,一道难以察觉的紫光一闪而过。
那是一段幽深迂回的路途,暗云三人连同逐影兜兜转转走了一段时间,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迷宫之中,而由于夜晚的关系,古布有些路认不清,走了几段冤枉路。终于古布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竖起食指放在嘴边,一脸警惕地示意几个人不要出声。
当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一道狭窄的石壁通道之后,前方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一个巨大的平台漂浮在海面之上,平台中央摆着一张茶几和一张椅子,一个人正悠闲地对月品茶。
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个小茶杯,缓缓地放到嘴边小小地呷了一口,那悠然的姿态彷如捏着一朵淡香的鲜花在细细回味。另一只手在椅子把手上缓慢而有节奏地轻敲,仿佛心中默念着一首幽静的歌谣。
暗云眼神一冷,连忙拉住绿野和古布。他紧紧地盯着远处那个瘦削男人的背影,似乎那个男人的背部随时会睁开一双野兽的眼睛。一股危险的味道乘风而来叮在暗云脸上的毛孔中,暗云感到脸上的肌肉微微发麻。
这是一股很奇特的武威,谈不上刚强霸道,但是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嗯,看来有一些了不得客人前来造访呢。”瘦削男子将手中那杯茶一饮而尽。
绿野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想到那个人竟是这么轻易就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男子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高挺而尖锐的鼻子勾勒出锋利的线条,隔着月色,隔着多年不堪回首的回忆,狠狠地刺在绿野心上。一见到这张脸,绿野竟是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既愤怒无比,又恐惧异常。
“不知不觉已经阔别六年,亲爱的小绿,赤吒叔叔可想你了。来,让叔叔抱一下,庆祝我们的久别重逢。”瘦削男子朗声说道,双手伸展,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向着绿野的方向走了几步。
绿野的呼吸明显急速起来,带着屈辱的怒意翻腾难抑。
“没想到叔叔还记得你吧,叔叔可是一个念旧的人呢。来吧,让叔叔看看,六年后的小绿野成为怎样一个美人。”瘦削男子嘴角高高扬起,“看看,长大后的绿野有没有能耐夺我性命。”
一道白影凌空而起落到平台之上,绿野微微咬紧下唇怒视着赤吒。暗云也抱着古勒跳到平台上。赤吒目光冷冷地扫过暗云,接着又笑眯眯地盯着绿野。
“哟,变化真大啊,古勒那家伙应该没有认出你来吧,要不然以那家伙贪生怕死又小心翼翼的个性怎会跟你进行武者之战。不过……”赤吒一脸色眯眯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绿野,嘴巴突然一撇,“你还真没什么女人味道,想必抱着也不舒服,算了,不抱了。”如此神态,俨然一个流氓无赖。
“你!”绿野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赤吒竟然这样出言调戏,当下俏脸红涨竟是不知所措。
“不要理会他说的话,放松。”暗云在旁轻声对绿野说道。
赤吒微微眯起眼睛,冰冷的目光落在暗云身上,隐约间深寒的杀意穿透而至。暗云平静地盯着赤吒看,武威平缓而发,与赤吒隔空对峙。
月光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两人的武威相碰竟是令空气扭曲起来。
赤吒脸庞微微一抽,嘴角上扬起来,“难怪小绿野敢回来找我麻烦,原来找到了高手相助。好吧,废话不多说了,你们一起上吧。趁着今天月色美好,我还想再赏月片刻。”
绿野缓缓吸气,从怀中掏出绿魂碑,“赤吒,我以绿将的身份向你挑战,你敢跟我来一场武者之战么!”
“武者之战!”赤吒突然像是野兽低声咆哮般说出这几个字,脸上的笑容顷刻被可怖的狰狞代替,像是对“武者之战”这几个字深恶厌绝。凌厉的杀气砰然爆发,暗云只感到浑身一寒,像是掉进了冰潭之中。
赤吒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平静,他闭起眼睛片刻后再度张开,眼神又变回那痞子无赖的模样,“无聊的游戏,我没有兴趣陪你浪费时间。”
“无聊的游戏?!你把武者之战当做什么来了,你还算得上一个武者吗!?”绿野忍不住吼起来。
赤吒轻蔑一笑,“小绿野,那我问你,武者是什么?”绿野刚要回答,赤吒又紧接着说下去直接打断了绿野,“在东玄要被承认为武者,至少符合两个条件:一,武技;二,遵守武者规则。而我赤吒本人,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那些虚伪可笑的武者规则。所以,我赤吒并不是一个武者,我完全,没有兴趣陪你玩什么武者游戏。”
“既然你看不起武者之战,为何当年你又接受我父亲的挑战!”绿野激愤地喊道。
“哈哈,我的小绿野,那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啊?不过,你觉得那是一场武者之战么?”赤吒缓缓收起笑容,“那场战斗,是你父亲一个人的武者之战,对我,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闹剧。我赤吒的行事作风,他是知道的,他还要跟我进行武者之战,那是他心甘情愿自取其辱。从头到尾,他都不愿背离所谓的武者规则,他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武者,所以,我没有杀他,我要他像畜生一样活着,让世人看看所谓的武者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赤吒冷笑起来,那嘲讽的色调里尽是将武者尊严疯狂践踏的淋漓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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