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霍烜跟熟识的武师讨来些日常伤药,与备下膳食的鸢尾一同偷溜到柴房。
燕翼游见两个孩子如此侠义仁善颇为欣慰,不再顾忌江湖险恶之忧安心接纳药食。此后接连月余,两个孩子交替照顾他直至伤愈,不仅尽力供足药物饮食,还细心地弄来衣物供他换洗。
而自那夜后,鸢尾发觉弄影时常坐在窗边遥望天色失神,时常茶饭不思,只在轩辕烨磊前来时才会一展笑靥。
鸢尾担心形影身子抱恙便去找蕙兰商量,岂料蕙兰格格一笑道:“我看咱们影姑娘是为小王爷害了相思病!”
似懂非懂的鸢尾索性直接去问弄影,弄影目光温润地瞥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妹妹年少纯真多好,不识情之一字何其苦。”
“情?”
鸢尾看着愁绪淡淡的美人,不禁心生疼惜。
“我本以为此生只会为一个人情生意动,会守着对他的情直至灰飞烟灭。”弄影顿了顿似在回味思念,半晌才继续道,“怎料他又会横空出世,让我在这绝境死灰之地,再度心弦憾动。怎奈,他的心中依然无我……”
鸢尾轻唤:“姐姐,你在为谁伤心么?是小王爷欺负你了么?”
弄影浅浅一笑,凄婉动人,“傻丫头,小王爷是这世上难得的好男儿,只是他背负了太多俗事重任,若做他身后的女子,必要学会忍隐包容以及绝对的信任,且要受得起无尽等待的煎熬。”
“姐姐是要等着做他的王妃么?”鸢尾偏头笑问,恍若事不关己。
“碍于赤王爷,他是断不会娶个风尘女子回王府的。”弄影目光悠远,涣散于海天相接之处,“妹妹听过关于赤王爷与王妃甄氏的一段佳话吗?”
鸢尾摇头,弄影若珠落玉盘的声音,缓缓述说起那恍若神话的美好故事。
“相传,赤王爷年少时闲游赤海遇有女踏浪而来,那绮年玉貌的女子自称甄氏,绰绰仙姿令王爷一见倾心,遂接回王府纳其为妃并声称永不纳妾,从而传为佳话。至今仍如传说般,赤王妃虽未能诞下一男半女,王爷却仍待她如初未纳任何侧室,也是因此才收了烨磊公子为养子以承衣钵。”
听到此,鸢尾虽感叹于赤王风流痴情,倾慕于赤王妃的绝世仙容及幸福归宿,但眼前却浮现轩辕烨磊眉间那丝抹不去的忧郁。
原本正是年少飞扬之时,却要背负起如斯重望,他也是无奈苦闷的吧?
午后连炎炎烈日也变得慵懒,却有一串欣喜若狂的欢呼吵闹了静寂。
“姐姐、姐姐!”
霍烜喜出望外地穿过回廊,跑向正倚在湖心亭小憩的人儿。
鸢尾自浅眠中惊醒,看清来人便急声问:“怎么了?是燕大侠出什么事了么?”
霍烜摇摇头,“是我有事,天大的好事!”
“是好事就好。”鸢尾长吁口气,拉霍烜坐到身边,取出帕子为他拭去额角鼻尖的汗珠,“有事慢慢说,急成这般模样当真把姐姐吓坏了。”
霍烜咧嘴“嘿嘿”憨笑两声,“是我不对,说好要照顾姐姐的却还这般毛燥,该罚!可当真是有天大的好事,我才会高兴成这样。”
鸢尾新月般弯弯的秀眉轻挑,宠溺地凝着霍烜笑出的两汪酒窝,“什么事说来听听?”
“燕大侠答应收我做徒弟了!”霍烜说话间便又跳起来,手舞足蹈地拉起鸢尾,“我以后就可以跟着燕大侠云游四海、行侠天下了!等学到师父的一半本事,我便当真能保护姐姐不被人欺负了!”
鸢尾的笑凝在脸上,氤氲水雾渐渐弥漫双眸,颤声道:“烜儿,你是要离开姐姐了么?”
经过痛失双亲千里流浪,又一起历过种种生离死别人世险恶,直至被卖到这天芳楼方才过上一阵子安稳日子,却又要与相依为命的人分别。
这让小小年纪已历尽人世苦楚的鸢尾,如何不伤怀惶恐?
“不是的姐姐,我是不想再像那夜般轻易被人打倒……我说过要保护姐姐的,所以必须先去学好本事啊!”
霍烜一见鸢尾的眼泪立时慌了手脚,抬手抹去她脸颊的泪珠,却抹不掉她眼底的泪光。
“楼里的武师只懂些粗浅功夫,我辈能遇到燕大侠这般义薄云天的盖世英雄,可谓天赐的福气。我也不舍得离开姐姐的,可是燕大侠他生性自由飞扬,为了不受拘束连武林盟主他都不愿做,自不会长留在这烟花之地……”
“我明白了,烜儿,你去吧。”
鸢尾坐回原位,倚着冷硬栏杆扭身别过头去,压下哽咽道:“但你要切记,我辈虽出身贫苦低贱,却不可将自己看得低贱了。姐姐同意你随燕大侠而去,是为了让你除了自保还可像他那般成为顶天立地、人人称颂的侠者。学成后,切不可仗势欺人,坏了自己的骨气!”
“恩,姐姐的话我记下了,你等我回来!”霍烜这才喜笑颜开地拥住鸢尾脖颈,“你等着我回来,一定要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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