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准备好一切回到内室时,见一袭菲薄寝衣的弄影正立足窗前,透过大开的窗子望着一只远翔的飞奴喃喃自语,她只隐约听见什么“机会”,想来是在说入王府的机会。
“窗外寒凉风疾,姐姐当心莫着了风寒。”
弄影关上窗子回眸一笑,“还是妹妹真心疼我,适才忧心于王府之行心绪烦闷了些,未吓着妹妹罢?”
鸢尾赶忙摇头,“我也明白此行献艺成败干系甚重,难怪姐姐紧张。”
弄影沐浴更衣后便带着鸢尾开始为赤王府献艺一事多方准备,从装扮衣着到随行人等均细挑慎选,不敢有丝毫纰漏。
年关将近。
赤王府设宴当日清早,花鸨妈亲带弄影、鸢尾等人跟随王府家奴,自侧王府门走进城中院落最为宏伟的宅邸。
朝阳下的琉璃瓦碧翠如玉,红墙映着院中常青树与丹枫黄叶,绮色缤纷。庭院里广植四季常青的菩提树,奇花异草芳菲鲜妍。气势雄伟的假山峥嵘挺拔,顺着细石铺就的逶迤曲径,清风池上亭台轩榭雕梁画栋玲珑精巧,幽幽绿波映着廊腰缦回,旖旎如画。府中厅堂楼阁虽非金碧辉煌,但飞檐层叠景随步转,处处透着雅致秀丽清幽宜人。
王府中的壮观秀丽自是不能与天芳楼的小小院落同日而语,以至鸢尾看得心醉神迷难以自拔,若非有弄影一路牵着,只怕早已迷失在这深深庭院中。她抬首向弄影欣然微笑,觉得今日的她分外美艳绝尘。
赤王宴客于典雅瑰丽的忠烈厅,着橘色罗裙的婢女来去如织,佳肴美酒醇香四溢。鸢尾跟着盛装绝艳的弄影走进去时,两旁已桌案相接坐满了锦衣华服的宾客,而最前端身处正位的想来便是名动天下的赤王爷。
鸢尾随鼓乐班子坐到厅堂角落才敢抬头,但因与主位相距甚远其间又有袅袅熏香云烟轻笼,以至她纵是极目也看不清高座之人的样貌,伴其身旁的女子也只得见婀娜轮廓。
稍移目瞥见端坐两人下首处的,虽也看不清五官,但仍是让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轩辕烨磊。
才触及他那玄青色绸衫,鸢尾便不禁柔肠百转,分不清心中是忐忑还是羞怯。
钟鼓琴瑟共鸣,委婉柔媚的靡靡之音便如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
弄影莲步盈盈绰约于厅中,逶迤于地的桃红水袖随韵律飞起,翩若轻云出岫,柔美飘逸。时若弱柳扶风,时若逐浪踏雪。柔荑生花,蛮腰曼转,凌波遗香。窈窕身姿恍若柳摇花曳,掩映生姿。
惹得厅上众人心驰神往,未沾酒香已醉心魂。
乐曲自婉约飘渺渐渐转为铿锵激昂,宛若飞瀑直落,又如虎啸龙腾。弄影舞姿也变得大开大合,似巨浪滔天。飞转的水袖,翩跹的舞步,随着韵律向着主位方向越舞越疾,若大河奔流,直有荡气回肠之势。
两旁看客霎时欢声雷动,频频拊掌喝彩。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若绛云般流转的身姿,眼见便要踏上逼近主位的三级木阶。
此时老将关翳察觉有异,高喝一声冲出席位却为时已晚,只见弄影叠起水袖的手中,凭空多出柄雪亮长剑,劲风凛凛地直刺向赤王胸口。赤王见剑锋逼近当即横身躲过,身手之潇洒矫健令人惊叹。
一刺未成,弄影心知此命休矣。
轩辕烨磊斜出一掌狠狠拍在弄影腰月复间,便见她如断了线的纸鸢般向后飘去,摔落在彩织锦绣的地毯上,喷出口猩红刺目的鲜血,在她半露的胸前染出朵诡艳玫瑰。
弄影仰首触及轩辕烨磊冷酷森寒的凌厉目光,霎时心痛如绞,凄然回眸,愧疚地遥望一眼曲乐队中兀自吹笛的鸢尾,而后惨死于众人乱刃之下。
鸢尾执竹笛横在泛白的唇边,目光凝在场中瞬息巨变的混乱,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曼舞若仙的绝美少女,顷刻间被衣冠楚楚的众食客撕扯得面目全非。
当意识到弄影那回眸一望便是此生最后的道别,她即刻形若疯魔地冲上前,跪伏在仍温热却已没了气脉的浴血尸身上,失声痛呼泪雨滂沱。
“来人,将舞乐班众人通通擒下!”关翳沉声吩咐,旋即向主位深鞠一躬,“属下护驾不周,请王爷降罪!”
“天芳楼来此献艺乃本王亲点,关兄何罪之有?”赤王温顿和蔼的声音忽而一转,“此女显然蓄意刺杀,背后必有主使之人,此事不得不察。”
关翳一揖到底,“是,属下这便将众嫌犯押入地牢,必要审问出背后主使者为何许人也。”
赤王点点头,示意关翳带着众家将护卫将一干人等押出厅堂,转眸瞥向伏在尸身上哀鸣的少女,“她也是天芳楼里的人么?”
不待别人答话,轩辕烨磊已抢先道:“父王,她是去年才被人卖到天芳楼为婢的,想来并不知内情,不如……”
“小姑娘,你可知她为何要刺杀本王?只要你如实回答,本王便减免你的罪行。”赤王的声音温润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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