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们不能再这样坐等下去,这样迟早会被他整死我们的。我们要反击,实在没办法就干掉他。“杨培文脸部扭曲,神色尽显狰狞,双眼通红。
“现在干掉他,那不是火上浇油吗?再说现在你手下的那些人抓的抓,跑路的跑路,隐匿的隐匿,那里来的人手?“萧晨光神色阴冷,两眼轻蔑的冷笑。
他接着说道:“还是那句话,只有先守住阵脚,把该毁的毁掉,该封口的封掉,该停的停下来。不要别人一动手自己就乱了套,现在他们还不能查到我们身上来,目前他做的那些事对我们来讲不算什么,只不过折损了些人手,只要有钱有权,还怕没有人吗。从这些小角色嘴里掏出来的东西八杆子也联系不到我们身上,这点损失算什么?看你那副沉不住气的样子。“
“可是自从他来了之后,我们许多事情就变得束手束脚,放不开来啊!“杨培文有些气急败坏了。
“这些年你也捞了不少,歇歇手不是什么坏事,忍者为上,避一避他的锋芒,等过段时间,找到他的弱点,一击制敌于死地。“萧晨光自信满满。
“我就是怕我们还没整死他,他先整死我们。”杨培文忧心忡忡地说。
“胡说什么呢,这次这样困难我们不还是把消息传出来了,只要我们在,出不了什么事。另外叫那个姓孙的藏好了,别没事到处溜达,他才是关键,只要他不被抓,其他人的死活于我们何甘。哼,在我看,他呀,最好是……“萧晨光手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能,别逼反了他,这小子精着呢,虽然现在成了丧家之犬,但目前还有用的着的地方,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还有一部分在,他平时讲义气,这些人都听他的,他们也暂时没事。所以现在还有必要留着。“杨培文解释了半天。
萧晨光没有坚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省里安排这次行动曾益民一定提前知道,甚至可能已经和汪老头达成了共识,不然就不会开这次常委会,两个人演双簧,在常委会上惺惺作态,找个借口,讨论什么社会治安整治,把老子们当猴耍。然后曾益民拿出市公安局的鉴定报告,说服了那几个,汪老头这边就同意。随后省委省政府的通知就到了,就着热汤下面条,突然发动,搞了我们一个措手不急,哪来的那么巧。我还听说市公安局那天科级以上干部都到局里开会,一直开到下午,然后接到通知直接就参与行动了,都不用召集的,这不是约好的是什么。现在我们上面缺人呐,消息不如别人灵通,背景没有他过硬,所以说这段时间该任的就得忍,连你那个便宜小妈这次都没说二话,直接同意了他们的提案,这就是忍让。别人家正出手的时候你跳出来做靶子,那不是找死吗!”。
“行,你说的有理,我们忍,该毁的毁,该停的停,该封嘴的封嘴,该收的收。但你们也得干点什么,别让他太快活太猖狂了,我看他那样子我就不爽。“
“这个我知道,还用你教。”萧晨光不满的说。
社会治安综合整治行动全面展开后,曾益民反而没有开始前那么忙了,因为他把任务都分配了下去,所有副市长都冠以副指挥长的头衔,马向前是行动联络办公室主任,高雅兰是副主任,每个副市长都分管两个或更多的片,曾益民每天上午听取汇报,下午就没有什么事情,当前这个行动是市政府的主要工作。
几天来连续不断的行动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南江市社会治安风气为之清肃,一些长期存在的疴症顽疾都被一举整治,那些治安复杂场所、涉枪涉爆物品、剧毒易燃化学品、消防安全隐患、侵财型违法犯罪及交通违法行为等项目集中检查、清理、整治,一大批大案要案积案被破获,犯罪嫌疑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进一步净化了整个南江市的社会治安环境。
并且曾益民把整顿政府机关作风结合到此次行动中去,开放网上投诉平台、投诉信箱,接受群众投诉,对那些平时存在违规违纪、暴力执法、工作吊儿郎当、没有取得上岗证的部分有问题的工作人员或临时工予以清退,加强了行政机关执法队伍的建设,整顿了机关作风。
老百姓因此而欢欣鼓舞,喜笑颜开,一些受害人及家属因为自己的案件得到侦破感激涕零,敲锣打鼓给市公安局送锦旗的事频频发生,南江市人民群众的人身及财产安全得到保护,群众的满意度与安全感大大提升,对市委市政府的决定齐声称颂赞扬声一片,还有那天南江日报对这位新来市长处理那个上访事件的报导,让大多数人认识了他,都认为图片中他的笑容透露着的亲和力,处理问题的方法稳妥得当,获得绝大部分市民的称赞,在加上此次治理社会治安问题果断彻底,深得民心,因此人们对这位市长的到来会给这个城市的未来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充满期待。
这天下午,曾益民依然在办公室里看文件,赵世永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走了进来,掩上办公室的门,曾益民笑着看着他说:“看样子,又有什么喜讯。”
“哥,红枫山庄的案子有眉目了”。赵世永的口气永远是那么沉稳。
“哦,说来听听。“
“欧阳局长告诉我,对都皇国际的那批人的审讯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果,一大批案件得到侦破,有几个人交待了他们受人唆使打砸红枫山庄售楼部与殴打运送建材车子驾驶员的事,承认那些事是他们干的,欧阳局长又叫审讯人员对他们进行反复审讯,提到红枫山庄工地的案子,这些人就都想起一个外号叫“蜘蛛“的家伙,此人叫朱安,身形瘦小,善于攀爬,是个偷盗惯犯,后来被孙浩天招进了蓝箭保安公司,他们说此人白天看不到人,晚上就出来了,是个夜猫子,红枫山庄的案子发生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三个月前又回来了,这次被抓捕的名单当中却没有此人。市刑侦大队把江口区分局收集的案发当天红枫山庄附近街道的监控录像让他们轮流看,他们都指着录像中的一个身影说,这个像。其中一个比较熟悉他的案犯很肯定地说,那个身影就是他。刑侦大队派人到朱安家进行抓捕,没找到他,其他亲戚家也没有,刑侦大队警告诉了家属,让他们劝朱安投案,不然等抓住了就后悔了。他家属都答应了。“
“有了线索就是好事,叫欧阳剑继续派人盯着这个案子,一定要破案。这些人跑不掉,迟早落进法网。“
“好的,我先出去了。”赵世永答应着离开了。
今天是十五,却不是中秋,曾益民下班之后回到市委招待所宿舍,在门口碰到了招待所所长李维佳,她的身后站着谢彩凤和刘玉秀,现在李维佳已经提正了。后面两个女人看到曾益民脸红红的,带着感激的眼神。
李维佳对着曾益民说:“曾市长,她们两个前两天转正了,刚看到你回来,非要拉着我一起来谢谢你。”然后向她们一招手,笑道:“过来呀。”
两个人走到曾益民的面前,身子前倾,微微一鞠躬:“曾市长,谢谢您。”
曾益民哈哈一笑:“好啊,以后就是正式职工了,努力工作,向李所长多学习,争取做领班、做经理。”
“是,我们会努力的,谢谢曾市长。“两个人再次表示感谢。
“李所长,你们去忙吧。我一会过去吃饭。“
三人离开了,曾益民心里有些感慨:对自己而言,可能就是张张嘴的事,但有时就能改变一个人、一个家庭的未来。而对于她们如果要得到这些,可能要付出更多,甚至是一些难以接受的代价。
吃过晚饭,曾益民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看着天空中明月初上,月华依然清澈明亮,柔柔地洒落在身上,让人也融入它的美丽,只是身形显得有些孤冷。秋风扫过,身上泛起一层寒意,但他没有转身回去,继续站在那里,享受着这深秋的夜风带给大脑的清醒,他想起家中的妻儿,也想起远在沪海那个倍受自己牵挂的人儿,你们都好吗?心底默默地问。
就这样一个人呆呆的站了好一会,这才回到了房间,思绪依然有些沉重,拿起电话打给任静。
“益民,“电话里响起妻子温柔地呼喊,
“嗯,“听到妻子的声音,曾益民突然不想说话了,他只想静静地听,这种听就是一种思念、是一种期盼、也是生活中的美。
“怎么了?不说话。“还是那样轻轻柔柔地,让心底那细细潺流的小溪变成汹涌澎湃的浪潮。
“今天十五,刚看月亮来着,想你们了。“曾益民语气平缓,却于这平淡中带着男人特有的温柔。
“碰到不舒心的事了?”
“没有,就是想你们,想听听你们的声音。”
话语是如此平淡,但听在任静耳中却仿佛是在听一个千古流传的诗篇,她也能从中听懂丈夫对自己对家人那无比深情的爱恋。鼻子一酸,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停顿了一会说:“这个星期五回来,我给你做江鲢炖豆腐。”
“行,你一提醒,才发现有段时间没吃了,挺想的,呵呵。”
“我叫惋儿听电话。“
“好。“
曾益民与女儿说笑了一会,就挂断了电话,心情舒畅许多,洗了把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脑子里想着今天的事和明天要做的事。
“滚滚长江东逝水…“电话铃声惊醒了曾益民,拿起一看,却是高雅兰的电话。
“高主任,现在打电话有事吗?“
曾益民很正式的称呼让电话那头的人心里一颤,她感到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但又有些不甘心,鼓起勇气说:“曾市长,有空吗?“
曾益民说:“有空,什么事?“
“能不能出来坐坐?”
“坐坐?”对方突然的邀请让曾益民觉得诧异,抬手看了下表,八点了。不算晚,但孤男寡女在一起坐,在加上自己的身份,曾益民感到不合适。
“是有公事吗?“曾益民想了解清楚对方邀请的目的。
电话里高雅兰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道:“算公事吧。”
“电话里不能说吗?或是明天上班再说。
“不能,很急。“高雅兰算是豁出去了,很坚定的答道。
曾益民对她的语气表示怀疑,但听到对方如此坚持,他退让了一步,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
“好吧,去哪里?”
“我去接你,到招待所大门前五十米的地方等你,车牌你知道的。“高雅兰没有再犹豫。
“好,我十分钟以后过去。“曾益民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高雅兰竟一下子痴住了,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出了这个电话。现在怎么办?她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干什么。把脚一跺,拿起包和车钥匙就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像想起什么,冲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左右看了看撩动了一下头发,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脸红通通的,像是自己在初恋时候的模样。羞涩的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痴痴一笑,转身出了门。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特别是对于类似高雅兰这样的高知女性,自身条件好,素质高,社会地位也高,容貌更是典雅端庄,冷艳逼人,自信心强于平常人。平时与人交往,目高于顶,一般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帘。在她与楚江月的交往中,经常听到楚江月谈起这个叫曾益民的男人,在她看来,只不过觉得他是楚江月的初恋**,是她最初的记忆,才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像楚江月那般描述的男人高雅兰认为现实社会中应该是死光死绝了,只能在历史的故纸堆里寻找。故此曾益民的名字是记下了,但没有太多在意。
谁曾想,这个人调到南江来工作了,还直接做了自己的大老板,乍一看到,只觉得此人英俊潇洒,气度上佳,但依然没有觉得有更甚人一筹的地方,电影电视里比他长得更帅的明星多的是,自己又何曾有过一丝心动的感觉。离婚也快有四年了,家里的父母也一个劲地催着自己早点找个人,不能再拖了,马上就四十的人了。但她没有因为这样就委屈自己,随便就找个人把自己嫁掉,她总是想:没有合适的,了不起独身一人,绝不勉强自己委屈自己。
可是这个男人在过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表现出来的沉稳、睿智、干练、风范还有胸襟不仅打动了他身边的绝大多数人,也深深地打动了这个目无余子的高知女性,她开始密切的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细致入微地观察他举手投足之间蕴藏的**,谈笑风生中展现的潇洒。她开始像一个怀春的少女躲于暗处,羞涩地在记忆中记下他无意间的一抹微笑,把它影印在脑海中,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来,引得自己满脸羞涩地痴笑。
今天却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打了这个电话,手完全不收大脑控制而做出的行为,但是内心里却又一个声音好像是要告诉自己,很想见他,很想和他说说话。高雅兰一边开车一边想:下面该怎么办。已经说谎了,但内心那强烈地想见到他的愿望一丝也没改变。哼,见了面在说。自己给自己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白色的车子静静地停靠在马路旁边,曾益民走到车窗边,俯身向里看了一眼,确定没错才拉开车门上了车。借着车外路灯的光线,曾益民看到高雅兰穿着一条好像暗黄色长袖直通裙,下面穿着黑色紧身裤。
曾益民看了她一眼问:“什么事不在办公室里说?”
高雅兰扭过头神态优雅却答非所问地说:“我们到江边去走走,你来之后还没看过江边的夜景吧?那里景色很美的,空气也好?”
曾益民楞了一下,感到一丝不正常,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又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南江的夜晚,点了下头说:“行,你做向导吧。“
车子飞快的向前方行驶,高雅兰的心却突然紧张了起来:他就坐在自己身边,离得那么近,剑眉平舒,目不斜视,神色从容,俨然一个谦谦君子。
高雅兰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味,她不禁讶异,这就是传说中的书卷气吗?
“曾市长,我闻到你身上有股墨香气?”高雅兰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哦,是墨汁的味道,在房间无事的时候,练练字,可能不小心沾到了。“曾益民解释道。
“难怪,我听江月说你不但字写的好,工笔画和水墨画也画的好,是吗?”
“练过,谈不上好。“他很谦虚的说。
“哪天让我见识一下。”高雅兰为自己找到了话题很高兴。
“没她说的那样,还是不必了吧,到时让你失望。“
“这也太谦虚了,我听她说,在大学你给她画了一幅工笔画,和真的一样,她留在了阳城的家里,没带过来,她说每看到那副画中的自己,就感到伤心。”
一句话戳痛了心灵的创口,曾益民神色黯然下来,抬手用拳头撑着下巴,臂肘搭在车窗舷边,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倒逝的景色,没有说话。那在空气中飘散的伤感弥漫了整个车内的空间,高雅兰立即感受到了,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他一下,心里也莫名的感到这淡淡的忧伤。
空气有些凝滞,场面显得寂静,高雅兰按下自己这边车窗的按钮,一股带着湿气的夜风吹进窗内,她口中解释:“有点闷。”
曾益民歉意地笑了笑。
车子来到了江边的街道上,下了车,曾益民看见一条长长的堤坝在昏黄的灯光里向远方的黑暗延伸过去,无边无际,像一条沉睡的巨龙。临街这边是混凝土挡水墙,现在马上就是枯水期了,闸口都开放着,穿过闸口,就是江边,很是开阔,这里被规划的很是整齐,从江边上来是一级一级的台阶,然后是鹅卵石或水泥铺就的路面,路面与挡水墙之间还有很宽的草坪,沿江的路边都载上了树,人们喜欢沿着这江边漫步,欣赏江上三三两两游弋的船只和忽闪忽闪的航标灯,前面两三公里处是货运港口,那里的灯光闪耀,照亮了一片夜色中的天空。
一轮玉盘低悬,仿佛离江面很近很近,散发着那温顺且朦胧的月辉拂照着大江,空气冷清,醒人脑目,耳边只有哗哗的江水拍打堤岸的声响。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冷了,在江边休闲的人也少了许多。曾益民缓步走下台阶,临近大江,昂首看着这空旷的天地和那皎皎冷月,迎着徐徐吹来的江风,平静的面容下愁绪思飞,心潮波澜。
于是口中浅唱低吟:“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难留?想佳人,妆楼?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一曲柳永的八声甘州对应着此时曾益民惆怅满怀的心绪,将这孤冷的身影与凄清的夜色融入一幅绝美的画卷,令人窒息。身后高雅兰站在台阶之上,看着这人、这景、这意境,思潮涌动,不觉两滴清泪,无声滑落。
如此许久,曾益民才转过身来,拾步走上台阶,站到高雅兰的身旁,目光真诚看着她说了一句:“多谢。“
高雅兰也是蕙质兰心之人,答道:“不必,只是挑起了你的心思,让你难过了”。
“没有,不知身边能有如此美景,今日得享,实为幸事,触景生情,对已经过去的事情偶尔想一想,也就罢了,又何必自伤心怀。“
曾益民文邹邹的话让高雅兰莞尔一笑,点着头说:“是,是你见景生情,现在你到是能放得下,反而旁观的人却被你感染了,真正毫无道理。”
一句话说得曾益民昂天哈哈大笑,精神气爽,心情大好。高雅兰看着他丰神异彩、神色洒月兑的样子,不觉愣住,心竟然痴了。
曾益民看着她的模样,突然想起了出来的目的,不由问道:“噢,你不是说有急事和我说嘛。什么事?”
高雅兰一呆:“哦,这个,心情不好,不想说了。”
找个如此理由搪塞,曾益民不由郁闷:到底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看着她神情郁郁的样子,便没在追究。
夜风袭来,温度有些低了,高雅兰不觉将双肩抱拢,还打了个寒战,曾益民见到,犹豫了一会,还是月兑下了西装,递给了她。
高雅兰见他这样体贴人的举动,欣喜万分,很淑女的接过,披在了身上。
曾益民说道:“天冷了,回去吧。别感冒了。”
高雅兰心里不乐意,但又找不到理由,只好“嗯”了一声。两人缓缓地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背后只留下那依然温柔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