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皖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它们声息全无,而看来只觉得天上热闹。一梳月亮象形容未长成的女孩子,但见人已不羞缩,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渐渐可烘衬夜景。
冷宫之中,那园地里的小虫琐琐屑屑地在夜谈。不知哪里的蛙群齐心协力地干号,象声浪给火煮得发沸。几星萤火优游来去,不象飞行,象在厚密的空气里漂浮,月光不到的阴黑处,一点萤火忽明,象夏夜的一只微绿的小眼睛。是半夜,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
来来回回的走在冷宫之中,“凤芜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出现?”
“她不会再出现了。”冷宫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瞬间内涌入无数的侍卫,手中的火把一下子将黑漆漆的冷宫全部照亮。
晴皖睁大双眸,看着冷宫之外的扶苏缓缓而来,一袭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俊美的脸庞辉映着烛光,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皇,皇上你怎么来了?”晴皖难以置信的看着被众人拥簇着的扶苏,这个时候,扶苏不是应该已经睡下了吗?
“晴皖,你太让哀家失望了。”扶苏默不作声,晴皖却听见从扶苏身后传来的声音。“太,太后。”为什,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来了。
乾坤宫
本该沉沉入睡的宫殿,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晴皖,一身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如木乌发梳成个反绾髻,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黑宝耳坠摇曳生光,气质雍容沉静。倾城之貌,闭月之姿,流转星眸顾盼生辉。但那绝美容颜此时却是异常的惊慌,也不知是不是在为事情败露一事担忧。
“晴皖,你能解释解释吗?”太后哀叹一声望着晴皖,希望晴皖能给她一个解释。
晴皖冷冷一笑,“你们煞费苦心不就是想我有这天吗,如今我已经落网了,你们还希望从我这里套出什么来吗?”
太后摇摇头,“只要你老实交代,你还是我的好孩子。”当初在冷宫之中,晴皖对她的照顾,她可是一直都感恩戴德的。
晴皖抬起头,“绝不可能。”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父皇,当然,实话实说她心中也有一点是为了自己。为了让扶苏能够和分开,现在就只差救出父皇了。
“皖儿,说吧。”门外一人忽然推门而入,晴皖侧目,看着门外那人,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文,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
“父皇!”晴皖难以置信的看着门外出现的人儿,惊喜的看着太上皇,“您,您不是……”不是四肢瘫痪,而且还被扶苏砍掉了一条胳膊吗?
“你来了。”太后看着那门外之人,淡淡道:“你来和晴皖说吧,她毕竟是你的孩子。”虽然只是养父,但好歹也有这么多的感情,晴皖应该会听从太上皇的话吧。
“父皇,这些日子,你还好吧。”晴皖看着四肢健全的太上皇,实在是难以相信。
太上皇点点头,“你先从地上起来吧,地上凉,别着凉了。”
晴皖缓缓从地上起身,“父皇,父皇,我想了你好久,念了你好久。”
太上皇拍着晴皖的肩膀,“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苦了,都是我的错,你母后没有难为你吧。”
“母后……”晴皖抬起头,迟疑的望着一旁的太后。
“你是相信父皇呢,还是相信你母后呢?”太上皇看着迟疑的晴皖,知道晴皖心中的顾虑,“皇位是我自己传给扶苏的,你母后妄想夺位,那是不可能的。你怎么能和她一起胡作非为呢?”
“我错了。”晴皖低下头,“母后说让我在宫中和她里应外合,日后夺位之后,她定当帮我救你出来。”
太上皇摇摇头,“你个傻孩子,当初是我对不起太后在先,你母后狠下杀手在后,怎能和你母后为非作歹呢?”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呢?”晴皖趴在太上皇怀中哭泣道。
“继续和你母后里应外合,不要露出任何马脚,知道了吗?”太上皇抬起晴皖的脸,“你再等等,等京城的事都完结了之后,父皇就带你远走高飞,再也不要管这京城的闲事了。”
晴皖点点头,“是,皖儿知道了。”
“那,那我就先走了,你跟扶苏说一说,我和他的交易,他可别忘了。”晴皖走后,太上皇看着许久不言语的太后,轻声道。
“你,你真的要走吗?”太后看着太上皇离开的背影,忽然开口道。
太上皇点点头,“我先回去休息了,免得被那个女人的人察觉出什么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太后忽然拉住太上皇的衣袖,“事情完了之后,你和晴皖非走不可吗?”
太上皇这才明白,原来太后所说的走,并不是说现在。“等这些事情都完结之后,我和晴皖也再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必要。”沉默许久,“当初的事情,我能不能问问你。”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太后莞尔道,“有些事已经过去了,那就不要再提起了。”
太上皇莞尔,看着那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也是,过去了就过去吧,不要再提了。”当初他出战在即,没有顾得上照顾,这才让老皇后有机可趁。
太后望着太上皇离去的身影,想起当初的种种,如果情感和岁月也能轻轻撕碎,扔到海中,那么,她愿意从此就在海底沉默。“你的言语,我爱听,却不懂得,我的沉默,你愿见,却不明白。”一阵风起,太后微笑出声,“有些事,就让他过去吧。”
三途府。
老皇后从下人耳中听见凤芜回来了,大惊失色,“你说谁回来了?”看着那议论纷纷的下人,不由得追问道。
“噢,听说是我们公子的表妹,叫什么凤芜来着。”下人看着追问的老皇后,急忙道,“难道您认识我们表小姐?”
老皇后急忙摇头,“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凤芜呢!”说完急忙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怎么回事?”独自一人在房间之中,太后想起凤芜回来的事实,便难以接受。
“表哥?”凤芜一觉睡醒,看着站在自己床前的三途。
“公子,凤芜小姐恢复了。”无眉看着醒来的凤芜,第一声叫的就是表哥,看来都恢复了。
凤芜看着无眉嘿嘿一笑:“你刚才居然用药迷晕我?”
无眉耸耸肩,“公子,你和表小姐先聊吧,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呢,这就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了。”无眉说完,作势就要溜走。
“无眉,你给本小姐站住!”凤芜看着无眉蹑手蹑脚朝着门外溜走的样子,怒吼道,“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以后你就别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无眉一身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束起。言笑吟吟,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笑起来额头上还有好看的美人尖,那种忽略了性别的美,好似谪仙下凡。“小姐你别动怒,无眉知错了,下次绝对不敢再对你用药了。”
门外,老皇后听见凤芜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晴皖怎么办的事,看来我得再进宫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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