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看着这居安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
然而一切的摆设,都没有那床上之人来得重要。
“歆儿,我来看你了。”看着那熟睡之中的张歆,秦羽蹑手蹑脚的拖鞋爬上了床。
唔~张歆睡得迷迷糊糊,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小迷糊。”秦羽看着张歆的模样,莞尔一笑,连别人来了她都不知道,真是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看着张歆那沉睡的容颜,秦羽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黎明前夕,天空灰蒙蒙的,周围弥漫着凉丝丝的雾气。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天空似乎有点儿亮了。放眼望去,东方天际微微露出橙黄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橙黄色不断扩散,并越来越浓。
渐渐地,太阳探出前额,红红的额头,只是没有光亮。它好像是很重很重似的,一点儿一点儿地从地面升起。慢慢地,一纵一纵地。太阳使劲向上升着。最后,它如释重负般地跳出地面,整个脸膛儿通红的,红得可爱。刹那间,它发出夺日的光亮,强烈的阳光,射得人睁不开眼。它旁边的云彩也被镀上一层金边。
秦羽感受到那刺眼的光芒之时,睁眼一看,“天都凉了?”
“对呀,那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你怎么出现在我的床上了呢?”忽然听见从身边传来的响声,秦羽抬头,入眼的是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再往上看,一头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
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月兑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着了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儿儿,端庄高贵,文静优雅。那么纯纯的,女敕女敕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歆儿,你什么时候醒的呀?”
张歆看着秦羽那不好意思的模样,扑哧一笑,“有人上了我的床,还把我挤到了角落。”委屈的道:“也不知是谁,居然半夜三更爬上人家的床,真是不害臊。”
秦羽翻身从床上下来,“夫人,夫君这不是想你了吗,所以……”
张歆板着脸,“所以你就不听皇上的话,忘了皇上的话,不顾危险的来了?”
秦羽吐吐舌:“夫人,夫君知道错了,我这不就是想看看你嘛~”
“好了,天色已亮,趁着别人还没有来,你赶快走吧。”张歆抚着秦羽的脸,虽然也很想和他呆在一起,但是她也知道,现在的局势,不可以。
秦羽拉着张歆的手,“你再等等,再等等,我们很快便可以隐居山林了。”
张歆点点头,“我知道,我会乖乖在这里等你的,你也要配合皇上他们,这样我们才能早日隐居山林呀。”
“好,我知道了。”秦羽无奈的点点头,“那你就乖乖呆在这里不要跑,我很快就来接你。”
张歆给秦羽穿上鞋:“走吧,别让不该发现的人发现了。”
回到三途府,看着那府中,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
“您去哪里了?”家丁着急的看着秦羽,“你娘都找你找疯了。”
“我娘?”秦羽一愣,他怎么不知道他娘是谁呀?
家丁点点头,“没错,就是公子的干娘呀。”那个年过四十却没有一点岁月痕迹的奇女子,真是风韵犹存。
秦羽冷笑两声,“那不是我的娘。”
“我怎么不是你的娘?”老皇后从假山之后出来,听见秦羽的话,心中就不打一处来。
看着眼前那张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我怎么不是你娘,我十月怀胎把你带到世间,我怎么不配做你的娘了?”老皇后站在秦羽身边,冷冷的道。
秦羽把头别过去,“我只知我父亲从小便说了,我娘难产而死,父亲死后,这个世界上我只有歆儿。”
“我是你的娘亲,你看清楚了!”老皇后把秦羽的脸扳过来,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只听我父亲的话。”秦羽望着老皇后那双妖媚的眼,虽然如此,他心中还是只相信父亲的话,虽然父亲也说过,自己的确是老皇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吵什么呀?”凤芜听见两人的争吵从院中走出来,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奇怪道。看着秦羽,“这不是小王爷秦羽嘛,怎么是您的孩子呢?”凤芜一脸疑惑的道。
秦羽侧目,看着眼前的凤芜,虽然才十五六岁,不过凤芜的身高已经像成人一般了。一条玄紫锦带紧勒腰间,显得人格外的高挑秀雅。外披着浅紫的敞口纱衣,上绣精致的藤蔓纹案,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的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上抹了些玫瑰香精,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个略显繁杂的发式,发髫上插着根翡翠簪子,别出心裁的做成了带叶青竹的模样,真让人以为她带了枝青竹在头上,确实没有辜负这头漂亮得出奇的头发。
那脸上,用碳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只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浅淡的装束说是随意却又是有意精心设计,显得人清丽出尘。
“凤芜?”在府中几日没有见过凤芜了,都忘记凤芜这号人物了。
“你也认识我?”凤芜站在秦羽面前,细细的打量着秦羽,“我表哥说我丢失了记忆,那你知道我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失忆?”秦羽闻言皱眉,“怎么我认识的人,都爱失忆呀?”
凤芜微楞,“还有谁失忆吗?”
“没有。”老皇后打断道,站在两人中间,“凤芜呀,你身子刚好,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噢。”凤芜点点头,看着秦羽,“那你们先聊吧,我去找表哥聊天去了。”
老皇后急忙拉住凤芜,一脸微笑道:“凤芜呀,你去找三途干嘛呀?”
凤芜耸耸肩,“没事呀,就是去找三途聊聊天呀,你和秦羽小王爷先聊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唉,我有点事跟你说,你先别走。”老皇后拉住凤芜的手,回头看着秦羽:“你先回房吧,别多想了,有些事我后面再跟你说。”
凤芜点点头,“什么事呀?”
房间之内,老皇后看着那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到底什么事呀?”凤芜不耐的看着老皇后,“您再不说我就要去找表哥去了。”
“你,你和三途关系很好对吧?”老皇后迟疑许久,终于问出声来。
凤芜点点头,“那是自然,我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是好得不可思议的。”凤芜得意的道,“你想知道表哥的什么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老皇后莞尔,“随便什么事都知道吗?”
“那是自然,问吧问吧。”凤芜一脸嬉笑道:“有什么事赶快问,问完了我还得去找表哥呢。”
“你知道你表哥,那个印章放在何处吗?”老皇后语出惊人的道。
凤芜一脸防备的看着老皇后,“您,您要我表哥的印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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