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风里夹杂了些许燥热,尤其是正午,倦意和闷热袭。////引的一阵烦躁,邺城街头巷尾都有靠着墙睡着的人,时不时一两只不知趣的小虫飞在脸上,惹来一阵臭骂。
而此时河南王府却是另一番光景,绿柳环绕的凉亭中两个年轻的男子悠闲的谈笑着,石桌上的棋盘一半已落满了棋子,两个站着的婢女小心地摇着大羽扇,心里暗暗叫苦。其实她们站在这里完全是多余,倒像是衬景用的屏风,王府这处凉亭周围四处环柳且不说,但是这风口的位置就够凉快舒服的了,相比之下,羽扇那点风确实微不足道。
“九叔你又输了。”孝瑜说着落下手中的黑子,笑容里透着几分得意。
“跟你下棋就没有赢得余地。”高湛也笑笑,将捏在手中的白子扔如棋盒,转而开始捡棋盘中的白子,“河南王的才气和学赋怕是掀翻邺城也找不出对手吧。“
孝瑜知道高湛在打趣他:“九叔又拿我这个侄儿取乐了。论才情,不及二弟;论身份,不及三弟;论骁勇,不及四弟;论受宠,不及五弟。不过要论这风流性子,我倒是当仁不让。不瞒九叔说,父王若还活着,看我有摆弄着博弈的玩意儿,八成又是一番教训。”
高湛一边不紧不慢的往棋盒里捡着棋子,一边笑看了一眼孝瑜,薄唇轻启:“大哥瞧不起这小玩意儿,可人这一辈子不过是一场博弈——包括大哥这一辈子。”说着将棋盘上最后一颗子放入棋盒。
孝瑜听出高湛话里有话,摆摆手退了下人。
子萱从宫中回来的这几天倒是老实得出奇,此时她正在垂柳下吃着冷女乃浆,目光呆呆的望着桌面,夏风轻轻吹过,扯动了淡黄色的衣摆。
“丫头在想什么呢?”不知何时高淯已站在她身后,用羽扇轻敲了一下子萱的脑袋,靠着她坐下来。
子萱没精打采的看他一眼:“八叔叔。”
高淯宠溺的笑笑,俊朗的眉宇间掩不住怜爱之色,前几日宫宴之事他早有耳闻,想必子萱还在想那日的事吧。“还没忘了皇宫里的事?”
子萱抿了一下嘴,收回目光看看高淯:“八叔叔,皇上抓了奄罗辰的妻子……”子萱皱皱眉没再往下说,过了一会自己嘟囔了一句:“怎么可以抛下自己的妻儿呢?”
高淯听了低声一笑,原来是在纠结这件事:“子萱。”他略一沉吟,缓缓开口:“当日汉王刘邦与楚霸王项羽争天下时,也曾抛下过自己的妻儿。”
子萱不高兴了,八叔叔分明是在袒护这种行为嘛:“那有一天我们也落难了,八叔叔也该扔下我不管了。”说着嘟了小嘴。
高淯不禁笑出声来:“你八叔叔呢,既没有他们的野心,也不会那么狠心扔下我的子萱不管的。”说着捏捏子萱的小脸。
回眼间目光停在子萱手中精致的玉碗上,笑容一时间凝在脸上:“又是谁偷偷做给你吃的?”说着拿过子萱手中的冷女乃浆。
子萱这才想起这回事儿,心虚的看看高淯,只见八叔叔脸上换上一副生气的表情。她知道八叔叔不会真生气的,脸上那份笑意明显还没有散尽呢:“八叔叔别生气嘛,天气这么热,我都快闷疯了。”说着笑嘻嘻的凑过来讨好的给高淯捏着胳膊,又在心里暗自咒骂那臭太医,就因为每年冬天子萱比别人都怕冷,裹得跟个雪球似的出门一圈回来哆哆嗦嗦半天暖和不过来,高淯叫来太医给子萱把脉,那老头罗里罗嗦的说了一大堆,子萱听不懂太医那些稀奇古怪的词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从此以后子萱饮食就受到了限制,唉,真是倒霉。
“不好好听话,以后落下病根就吃更多苦头,你难不成想像八叔叔这样被病痛缠着?”高淯怅然的抚抚子萱的头发。
子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如果说痛处,于子萱而言,一处是当年灭门之事,另一处就是八叔叔这病了,想着不由一阵悲戚,抬眼再看高淯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噙满泪水。
高淯这才发现说错了话,逗她道:“怎么?怕了吧?以后乖乖听话,嗯?”
子萱咬住下唇努力咽回眼泪,一头扑到高淯怀里。高淯知道她一定哭了,不免有些哀伤,揽过她的小身子:“都这么大了还往八叔叔怀里赖啊?”要是以往子萱准会回嘴贫上一番,可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剩下抽噎。
高淯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抚子萱的头安慰她,唇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苦笑。
河南王府门外停了一辆马车,长恭一下车就匆匆往府里赶,自那日宫里大哥揽下一切还挨了板子心里就过意不去,考虑到大哥有伤在身不方便见人便拖到今天才来看大哥。
一个小婢女在前面引路,长恭一时心急这走路速度便问了孝瑜所在之处一个人向凉亭方向赶去。远远就听见大哥爽朗的笑声,敢要开口喊孝瑜,却发现凉亭不远处的假山旁立着一个少年,淡蓝色的衣袂在夏风里微微扬起,似清溪细流,清爽明朗,冲淡了四周燥热的氛围,再仔细瞧瞧,二哥?
长恭心里犯嘀咕,再一想,明白了**分,便不声张悄悄走到孝珩身边,也不知道是长恭步子轻还是孝珩听得太入神,孝珩竟没有发现有人靠近他。
“二哥。”长恭在后面叫了他一声,孝珩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来捂住长恭的嘴,长恭笑笑,想捉弄一下孝珩,不想孝珩早看出他的意图:轻声道:“长恭,别闹,听我一句,别出声。”说着索性拉长恭蹲下。
长恭会意,知直到此刻开不得玩笑,就乖乖蹲下来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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