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桓公身边的竖刁,文帝旁的邓通。////”
这个比喻对和士开确实恰当,不过把九叔同桓公,文帝相比,似乎还真不合适。
见马车里其他仨个人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又觉得似乎是不妥,叹了口气:“我本来就不想因为与皇上一直交好的原因,而做了宠臣,可是现在,皇上还是走错了。”
“大哥别这么说。”一直沉默不语的子萱开口,“他现在是皇上,已经不是同你一起长大的九叔了。或许在大哥心里九叔就应该是一个好帝王,你就应该是一个尽忠尽职的臣子,但是,大哥,其实说到底,那些所想的终究是你一个人的戏码,前有废帝高殷,后有太子高百年,大哥,你也不过是他的一个侄子啊。”句句恳切,一如她一直以来的明朗。
孝瑜看着子萱,不由低下脑袋,是啊,自己比谁都了解九叔,如今反倒不如这个丫头看得真切。
长恭见孝瑜不说话,以为是他不高兴了:“大哥,这话别人不会说给你听,子萱同自己亲近的人说话素来都是这样……”
孝瑜抬头,笑了笑:“长恭,你误会了,我没有怪子萱的意思,她自小在我们家长大,虽然相处不长,也知道她的好意,谢谢你,子萱。”依旧是分毫都拿捏的恰当的笑意,“这些明明都清楚,太多时候,还是忘不了从小在一起的情义……”他失落,并不是因为自己同九叔再也不能同以前那样亲密无间,而是看着一个一直对他好希望他好的人慢慢堕落,却再也无能为力。
马车内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
马蹄渐渐缓下来,停在了兰陵王府的门前。
子萱和长恭坚持让孝瑜留下来,这里是北城,离南城远了些,天色实在又是太晚了,再说府院又有闲置的房子,怎样也是方便。
禁不住这两个人的挽留,还有小安一直配合她爹娘‘盛情’挽留自己的大伯,孝瑜也只好答应从这里住一晚。
他下了马车,看着原来襄城王府的宅子,模样都没有变,只是襄城王府四个字改成了兰陵王府,只是他们家那个唯一的傲然世外的男子再也看不到了。
本是打算让孝瑜住在迎雅轩的屋子里,那地方本来就是八叔叔以前安排客人留宿的地方,清净优雅。不想,孝瑜却在高淯生前住的屋子外停下了脚步。
“长恭,子萱,我想……在这里住一晚。”他看着黑乎乎的屋子出神,“你们,不会介意吧。”
子萱低头:“不会。”看着孝瑜的目光转向屋内,“恰巧一直安排了人打扫,里面也是干净,大哥……不忌讳便好。”语气里不由带了几分低落。
“怎么会?怎么会……”孝瑜似是回答子萱,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门开,门掩,烛火跳动。
几时烛火憧憧,几时身影绰绰,几时物是人非……
子萱站在外面一时间有一些晃神:“八叔叔……”眼角不由湿润。
小安看着娘亲的样子,乖乖地缩在她父王怀里抠手指头。
秋风微微有些发凉,长恭腾出一只手揽过子萱的肩膀,低垂了眼眸:“太晚了,我们也回去吧。”
抬眼,温和的笑意,一如他永远都温暖的怀抱,点点头,身子斜斜地靠在他的身上,格外地安稳。
孝瑜并没有休息,棋盘依旧放在原来的位置,他摆上,站在那里,窗上映出一个挺拔的身影,只是对面,再也没有了对弈的人。
“八叔,你曾经说,棋道即心道,不要做了别人的棋子,棋子素来有黑白,可是心道的黑白又该怎样掂量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手里的白子,自己又取了黑子,“即便是做棋子,也是各有各的不同。”言罢将棋盘上被黑子包围了的白子收下来。
烛火跳动,只能听到棋子落下收起的声音。
孝瑜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手里的棋子也越来越是举棋不定,不对不对,我向来是复棋不失一道的,为什么那晚的那局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就是在这里,在这里八叔是怎么走的下一步。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啪”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将周围的棋子杂乱了。他双手撑着桌子,垂眸,摇着头笑了笑:“八叔你看,我又输了。”
夜风轻轻吹过,不经意又吹落了几片花瓣。
烛火终于燃尽,孝瑜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八叔,棋道即心道,只可惜,孝瑜只是学了一手好棋,并未通得好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