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梦圆 第一百零五章 一言为定

作者 : 顾欣然

伫立在浣岭关城头的男子,望着关内艳阳下的芳草葳蕤,低声自言自语道:“她们这会……应该早就到乾京了吧?”

相别不过十几日,每当到一番战事的间隙小憩时,悠悠想念就从心底钻出来,然后化为藕节里的细丝——在心头缠缠绕绕、绵延不绝。

他侧首微笑,笑意温软:“娘亲看到贤儿,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话说自己的娘亲还是第一次见长孙呢,一定会抢在众人前头把贤儿抱在怀中,乐得合不拢嘴吧?

想到五年前回京探亲,九岁的小妹被两岁的女儿追着满院跑,女儿摔了还抱着小妹的腿笑得开怀,男子的嘴角不觉上扬地更高:“还有萱儿见到久别的小姑,不知道该有多欢腾呢?!”

“还有她,应该会被养得胖一点?回到府里,该吃好睡好,少操不少心吧……”

说起来,他对自己的妻子还是深感歉疚的,那样一个纤弱的世家小姐跟着自己八年却没享什么清闲的福,不禁恨起这断续却不绝的战事来,令他们相聚太短,分离却太长!

想念想到心口疼痛的男子微微低下头,待得战毕,也该轮到他回京探亲了吧?

……

三岔路口,两男子相对,拱手告别。

一个温和微笑道:“思征兄,后会有期!”

一个恭谨躬身道:“齐王殿下客气,大嫂的伤还多亏了殿下的帮忙!”

微笑的扶起躬身的:“这都是本王应该做的!”

含笑的凤眸望向北方,隐隐担忧:“只是,思远将军那边……”

被扶起的长长一叹:“思征明白!”

思征身为边关将领,如何不知大战在即,稳定军心最重要?如今大嫂已苏醒过来,伤情也平稳了,还有个“神医”留下来随时待命,他悬起的心也有了着落。只不过大哥那边,少不得要掩过去,免得他忧心。

拍拍思征的肩膀,微转眼眸示意了下北方:“代本王向他问好!”

思征点点头:“哦,好!”

从这一路上的表现看,这个齐王确实没什么王爷的大架子,或者,他莫不是真有“融入”孟府的念头?

见齐王转身往北燕关的道上去了,不禁出言提醒道:“对了,我爹他极好面子,若是有什么冲撞之处,还望殿下多多体谅!”

如果他真有这个想法,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己那好面子的老爹,齐王年纪比思诚还小,这次受命去监他的军,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齐王回身一笑,挥挥手示意他放心:“这个自然!”

……

四日后,百里之外的北燕关,军营肃穆齐整,这严肃的氛围几乎能让任何人一进入便自动缓步、噤声。

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哨兵们有规律地换着人,他们来来回回地巡逻,脚步声却很轻。

他们虽然在走动,但仔细研究就会发现,军营的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能有人监视着,他们很严肃地巡视着营地,没有人交头接耳,只剩一片静悄悄的沉寂。

这时刻都有人在某处晃动、却如无人般沉静着的诡异气氛中,有一个声音压得极低:“主子,我说……您不是来‘监军’吗?”

他小心地看了看门口,确定刚有人影晃过去才低声道:“怎么我们都提前一天到了北燕关,却到现在连卫国公的影子都没见到?”

坐在几案前的男子只顾盯着面前展开的图纸,头都没抬一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派本王来监军……可不就已经拂了他的颜面?”

方脸侍卫再凑近了一步,好奇地问:“为什么?”

男子还是盯着图纸,略略直起了身子,简略地答道:“年纪!”

“世人有偏见,难免!”方脸侍卫瞄着门口恨恨吹起八字胡,转眼却又细声劝慰道,“主子,也莫太伤心了,俗话怎么说来着……”

男子伸指点上图纸的某个标记,似在疑惑它存在的意义,随口猜测道:“可是‘日久见人心’?”

“不是……都说是‘俗话’了!”挠着头的某人皱着眉,似乎在抱怨主子猜错一般瞪起了大眼,霎时一亮,“对了,好像是叫‘会哭的孩子有女乃吃’?”

嗯,就是这句了,在他抱怨那尊“哭神”为什么老是哭的时候,梁公子就是这么回答他的,这话俗是俗了点,但很有道理啊!

孩子若是不哭不闹的,像自己这种粗人哪里会注意到?

这不就跟主子现在的情况一样么?国公爷明摆着是想把他撂在一边,让他知难而退,自觉当个闲在一边的挂名监军!

“……”低头看图的某人一僵,嘴角却猛烈抽了抽。

话的意思他不是不懂,只是这话用着怎么听怎么尴尬!

这样一比拟,自己不就成了“孩子”,那“卫国公”就成了“喂女乃的”?!

说出俗语的人还未有察觉主子的僵直,犹自劝道:“主子,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找国公去闹闹意见?”

……

操练场上烈日当头,手执兵刃的军士流着豆大的汗珠在旗语的指挥下,快速地变换各种阵型。

场前却有一人挺直地立着,眼含不满,对着旗手吼了

一声:“快点!”

捋着及胸的微卷胡须道:“再变换成‘飞雁阵’!”

“是!”旗手弯肘一抹眼皮上摇摇欲坠的汗滴,以防它落下来迷了眼,壮着胆大声答道。

要说作风,卫国公可谓是他见过最严厉的首长,连回答声都不能稍有细弱之势,但凡是被他发现有一点不该有的情绪,他只会一横眼、指着那人鼻子怒骂,还说什么军士应有不战而夺人之兵的“声势”!

见国公终于看着阵列满意地点点头,一旁等候的参将逮到这个间隙,悄声凑近提醒道:“国公,齐王已经到了好几日了!”

毫不意外地看到国公爷又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气恼表情,不耐烦地答道:“他到了就到了吧!”

想当年,他从龙建国之初,陛下对他如知己,从来不对他的任何行为有过任何质问。但如今,他也不知道听信了什么谗言,竟派了个不满十八岁的“毛头小子”监自己的军!

要知道,自己打过的仗比这小子吃饭的顿数总和都多!他提前一天到了北燕关正好,干脆就装作没得到消息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而后三天嘛,反正他也没表示什么,继续照旧好了!

“国公……”参将犹豫地想再劝劝,就算不是监军,那还毕竟是齐王不是!

“好了好了!”国公却没他那么好的耐心,摆摆手蛮横打断了他的话,这几天听也听腻了,背手大步而去,“我要忙着去看城防情况了!”

“国公……”参将无奈地一叹,转身离去。

……

大步登上城头,抬眼便见一人着一身利落官服,正与城头守卫蒋统领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那人个子高大,跟老蒋说话的时候还要微微侧弯着身子,但身形谦恭却不失端肃。

刚上城头的孟文天一皱眉:他虽贵为“卫国公”但长期驻守北燕关,对城头重地的守卫极熟悉,几乎是略略瞟一眼便能知道那人是谁,而这个背影却很陌生!这个非常时期能登上城头还得到老蒋接待的人能是谁?!

一走近便听到那个“陌生来客”谦虚地一礼,语带感激的笑意谢道:“蒋统领真是名不虚传,小王受教了!”

那统领忙回了一礼:“殿下盛赞,蒋某不敢当!”

正客套的两人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冷冷一哼,随即传来威严的声音,“意味深长”地道:“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殿下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那“陌生人”回过身,一开始是皱眉打量着来人,见身侧的蒋统领拱手称呼他“国公爷”,这才舒展眉心,仰首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国公来了,这话说得极是!”

施施然拱手一揖,微笑道:“这不……伯阙还要向国公讨教讨教!”

“殿下既是来给老夫当‘学徒’,为何不见‘拜师’之礼啊?”孟文天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大煜尊师重教,“拜师之礼”极重,拜师须伏地叩首行大礼。要堂堂王爷监军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如此拜师之礼,无疑是强人所难。

果然,齐王当即就冷冷一笑,傲然道:“伯阙对国公的战绩只算略有耳闻,耳听为虚,眼见方为实!”

“这么说,齐王对老夫的将军之能还有所怀疑?”孟文天一听立即挑了挑眉,也换了一脸傲气的冷笑,“那好,明日一早且看全军练兵!”

“好!”齐王一指城下的黄沙漫漫,仿佛期待其下有千军万马奔腾一般,“其实嘛……伯阙更想观摩的是国公指挥作战的英姿!”

“这个嘛……有你小子好看的!”孟文天一哼,想看自己作战,莫吓得两股战战,就算他本事!

“那……一言为定!”

北燕关关外一马平川,易攻难守,孟文天却一守十几年不失,不可不谓一大奇迹!作为不大通战事之人,他也好奇着他是如何坚守如此之久的,毕竟胡人善骑,又有好马无数,而骑兵敌强我弱,毫无优势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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