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深深,殿檐重重,叹不尽的宫怨似苦海无涯,道不完的阴谋如幽冥潜藏。
皇家建制向来是金玉其外,而富丽堂皇之下掩不住的是人情薄凉。
君不见,金玉案上,紫砂杯盏,人犹在而茶已凉;君不见,御花园中,绿叶繁盛,朝绽娇花暮已黄。
在大煜,也不例外。
九道皇城宫禁中,只稍逊于中央议事的明忠殿、分属于帝后的两座宫殿的另一座宫殿屹立在核心皇城的最东方,初升的阳光最先播洒到这里--这便是为王朝储君建造的宫殿。
身姿纤细秀美的丽人发髻高挽,一支丹凤描金簪穿插其间,那金簪子凤嘴高扬,衔着金穗垂到额边,一步一摇。
她明明步履匆匆,行动间却有一段浑然天成的优雅与妩媚自然流露,一个面色灰白的宦人见她立即恭敬一躬身,一开口便是嘶哑的声音:“太子妃请留步,太子殿下正在商议要事,任何人不得入内……”
绝丽的美人似乎被这如麻绳一般粗糙的声音搁得不甚舒坦,纤眉一挑,丽目生怒:“哼,太子商议要事……会在寝殿吗?”
她望向透着灯火半昏的殿内,那殿里隐隐约约传来些欢快的笑声,有畅快淋漓的男声,也夹杂有柔媚入骨的女声。
觉得那女声过于刺耳的太子妃皱起眉心,冷笑道:“商量何等‘要事’会让殿下如此开怀?”
商议要事?还不是跟那个“西域狐媚子”在一起鬼混吗?既然怕父皇母后知道,却还带到宫里来,而且还由那狐媚子朝歌暮舞!
据说,这叫“玉蓉儿”的狐媚子就是在丞相容世臻的生辰宴上表演“彩翼舞”的一个西域小舞女罢了,本是有心攀附的小臣子欲借“献舞”之名献给容相作侍妾的,却不想被那日到容府贺寿的太子爷给看上了。
不是不知道太子心野,有意无意在外“处处留情”也就罢了,毕竟自己身居深宫,眼不见为净。
可是,独独这样一朵“野花”,他竟偷偷模模地带进了东宫,还让她一人独享荣宠!
看来,那女人不仅本就是天生艳丽娇柔的皮囊,还不知从哪处的勾栏院学了些勾搭男人的媚术!
“这……”宦人结舌,偷眼瞟着透出的晃动灯光,犹豫地一字一句道,“太子妃深知太子的性子……”
作为太子身边一等宦官的他不得不斟词酌句,因为眼前的绝美女子不仅仅是太子的正妃,未来的正宫皇后,还有个高贵的出身--她是太后的嫡亲侄孙女,淮阴郡王长女,玉灵郡主。只盼她能明白自己话语中的“性子”,不再作无谓的纠缠!
“太子素来‘仁孝’,可是?”绝美的女子却眯眼打断他的话,笑得好似眉眼生花,那花却带着尖利的刺,就像满怀憧憬沿着高墙攀援的蔷薇。
宦人咋舌,纵使八面玲珑的他到得此处也不禁无言以对:“这……”
太子妃明明在说反话,可是这样的“反话”,他一个奴才无从反驳。
女子扬着尖尖的下巴冷笑道:“那还不让开!太后染恙,作为太子妃,本宫怎能不告知太子前去探望?”
这一前一后的两句话本就是个“圈套”,既然无法否认太子“仁孝”,那探望染病的太后自然理所应当!
宦人心中暗叹太子妃的厉害,侧身让道一请:“如此……太子妃请自便!”
冷美人一身傲气地挺起已经笔直的脊骨,径自推门进了太子寝殿。
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殿内不堪入目的yin靡场景还是让她瞠目结舌。
太子殿内是另有封闭浴室的,可是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偏生挤在同一个高木桶中洗浴!水花溅在地上,还带上了桶中暧昧的艳粉花瓣。
透过半截已湿透的纱帘望去,那女人的后脑勺正搁在桶沿,湿漉漉的满头青丝在临近地面处有节奏地飘摇,而男人披散着长发在她身前狂乱地摆动着头颅,两人都如被抛至岸边的鱼在急促地喘息。
男人似乎全身心地投入,连有人进门他都没有察觉,还气息紊乱地忘情吮吸身前女子的脖颈。
“轰”地一声,突然闯入的太子妃脑海一片空白,已经构思好的妥帖措辞、犀利文雅的“怒骂”通通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她的美目和脑海中满满充斥着此刻的--“东宫春色图”。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水声响起,那男子从木桶中站起身来,伸手理了理纠结的乱发,没有解释,没有忏悔,更没有保证。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透过纱帘与惊愣的她对望,讽刺地问道:“怎么?爱妃还没看够吗?”
转头向浴桶中含羞带怯的娇弱美人,宠溺而邪肆地微笑:“蓉儿,要不……陪本太子再演一次给‘尊贵的太子妃’看?”
他咬牙在“尊贵的太子妃”上加重了语气,似在强调着这几个字让隔帘对望的女人懂得知足,又像是恨极了这几个字,恨不得大力噬咬把它们拆吃入月复!
“你……无耻!”尊贵的女子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修养,浑身颤抖地怒吼道。
最终,她却在男子冷笑抿唇,无视地坐回浴桶中,不争气地落荒而逃。
她身后雾气腾腾的yin靡大殿里,浴桶中的娇媚女人以手肘垫着把下巴搁在桶边,一手把玩着男人垂到胸膛上的发丝,一边低声媚笑道:“太子,奴家好怕!”
“怕什么?”男人一把将风情的美人揽入怀中,顺便又模了模她柔女敕丝滑的肌肤。
“当然是怕自己哪天……也像殿下在外边养的那些娇花一样,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美人受惊地往太子怀中拱了拱,还不忘伸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带起一溜销魂的微痒。
“不会的!”男人颇为享受地眯眼,在水中捞住美人的细腿往自己身上放,宽慰她道,“这不是把你带进宫来了么?”
“可是……”美人似嗔似疑地问道,“宫里就一定安全吗?”
“放心,这个女人我了解!”男人弯唇,傲气一笑,“她嫁给我不过是为了一个太子妃的名分,对威胁到地位的女人她才会动手!”
即使那些女人莫名其妙的暴毙或失踪似乎获利的是她,但他仍然相信,那些宫外娇花的夭折并不是她主使,这个过于高傲的女人还不屑于对那些女人动手!
她不是自恃有太后姑女乃女乃、郡王爹爹作后台吗?连自己都没放在眼里,哪里会把这些个宫外的女人放在眼里?
“哦……”美人一边语气酸涩地蹭着男人的胸膛,却又一边伸出纤手似要气恼地把“给正妻说好话”的无良男人推开,“殿下就这么相信她不会害奴家吗?”
好笑地将吃醋的美人一把揽地更紧,男人一掐她湿漉漉的鼻尖:“本宫天天守着你,她哪有机会动手?”
“殿下对奴家真好!”美人双臂绕上男人的脖颈媚笑卖乖,却不情不愿地劝道,“只是,殿下也该勤政些了……”
模了模自己的侧颊,黯然神伤:“不然,奴家就该被人批成‘祸水红颜’了!”
男人大掌**着女人美艳的脸庞,笑着安慰道:“莫再本宫面前自称‘奴家’了,蓉儿是本宫的红颜知己、美人军师,哪里会是祸水了?”
“齐王监军”的主意正是她所出,而具体的实现,他不过无意暗示了一下母后,母后就已心领神会了。
如今国公昏迷、前线告急,齐王除非逆转局势、保得自身和国公的性命得胜凯旋,不然无论是丧命战场,还是战败而归,或是让国公命陨都避免不了受世人唾弃的结局!
若是丧命战场,不必多说,自己的位子无疑多了一重安稳,因为无论他想不想夺权都已经是齐地之王,留下他以后对自己多少也是个麻烦。
若是这人战败而归,倒要看看,那些个暗中支持他赞誉他的老顽固们之后还拿什么去颂扬他!
“蓉儿是太子的人,一心为太子着想,自然该给太子出谋划策……”看着男人眼闪利光的模样,美人娇笑着软软依偎进男人怀中,柔若无骨的指尖搔着男人的胸前,表白忠心,“太子莫嫌蓉儿愚笨就好!”
“怎么会?”男人一勾美人的下巴,几乎把薄唇凑近她的唇上,呼着灼热不明的气息,眼神迷离道,“蓉儿美丽聪颖,本宫喜欢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要说美丽,她其实比不上自己的太子妃,只是这聪颖嘛,那绝美的女人用错了地方!
“那现今的战局如何呢?”美人轻巧地娇笑,仿佛在向爱人讨要一个故事,“殿下可愿说与蓉儿知?”
“哦……好!”男人薄唇轻启,却眼含戏谑俯在美人小巧的耳垂边,轻轻一咬。
“殿下好坏,作弄蓉儿!”美人撅起艳红的小嘴,明确表示不满。
只见她依向男人,撒娇般地扭着身子:“蓉儿是真心……想为殿下分忧呢!”
一时间男女如说情话一般的亲昵低语,浴桶中的雾气犹在蒸腾,纱帘轻扬,一室尽是旖旎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