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宜春!”龙熙帝厉叫一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杯茶壶摔落在地,溅开数朵破碎的花,滚烫的茶汁溅得到处都是,有些喷溅在宜贵妃手上脸上,她却也来不及抚,只跪在地上拼命叩头:“臣妾该死!圣上恕罪!”
她一边说,一边照自己的嘴一个劲猛抽,转瞬间已抽得两嘴流血歪肿,却仍是不停,身子更是抖得厉害,龙熙帝轻叱一声:“够了!你去吧!”
“谢圣上!谢圣上不杀之恩!”宜贵妃狼狈的爬了出去,脸上又是血又是泪又是汗,胡厚德正好迎头赶上,见到此种情形,忙慌慌的往角落处躲了过去。
就听得仁德殿内一阵叮叮当当巨响,紧接着,响起男人压抑而暴戾的咆哮咒骂之声,胡厚德耐心的窝在角落里等候,其余宫人也都屏息静气的装木头人,约模一柱香的功夫过去,仁德殿里传来龙熙帝威严的声音。
“胡厚德!”
“老奴在!”胡厚德匆忙窜了出去,麻利恭顺的跪倒在一地的碎渣上。
“把这里收拾一下!”龙熙帝面色如常般沉稳,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胡厚德尖声尖气的吼了一嗓子,很快便有无数宫人飞奔而出,他们显是干惯了这种营生,打扫起灾难现场来经验十分丰富,半柱香时间不到,仁德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干净整洁。
西边的暖阁里,龙熙帝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一旁的胡厚德则低低的絮叨个不休。
“圣上,您差老奴办的事,老奴都办妥了!现下一件件的说给您听!”胡厚德清了清嗓子,低低道:“圣上此计甚妙,人都说一石二鸟,圣上这回可算是一石四鸟了,那伶妃得信,果然差人去沈府通报,半道儿被奴才拦了下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位伶妃倒也算是个识时务的,这会儿正梳妆打扮,说待会儿要亲来仁德殿谢罪呢!”
龙熙帝轻哼一声:“荣华富贵恩宠总还是有点用的,她都怀上了龙种,若真是聪明,就知道该为自己打算了1”
“圣上料事如神!这事儿,被您猜得真真的!”胡厚德适时的拍了拍马屁,又说:“沈千寻那边,此时怕正是**,别说,宜贵妃那药,还真是管用呢!就一碗热茶,竟有那么大的效力!连一向谨慎的沈千寻都着了道儿!”
“哼,那个女人……”龙熙帝撇撇嘴,“朕有段时日,一日不往她那儿去,心里便不自在,自那时起,朕便知她在装神弄鬼,不过,沈千寻能着道儿,倒不是那药的功劳!”
“那是自然!”胡厚德谄媚的笑,“是圣上盘算得妙!若无龙天锦对她的十分真情在里面,再好的药,也没有作用!”
“真情?真情有什么用?”龙熙帝似是有些恍惚,“一个女子若是不爱你,再怎么努力也是没有用的,徒增烦恼罢了!说起来,锦儿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太过善良平和,反而不是做君王的好材料!”
胡厚德呵呵干笑了两声,适时转移了话题:“圣上此一计,试出了好多人的心思啊,宜贵妃可不像皇上想得那么傻啊,她是个鬼灵精呢!伶妃倒是让圣上看透了,至于影妃娘娘……”
胡厚德小心的看了龙熙帝一眼,低低道:“皇上,沈千寻说影妃肚子里生了个瘤子,您说可不可信?”
“这个,不重要!”龙熙帝嗤笑道:“影妃是长瘤子也罢,生孩子也罢,朕倒懒得管她,左右她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对了,还有一个人,你没说!”
“圣上还是不信三殿下?”胡厚德讶然。
“信,或者不信,不是靠一张嘴来说的,是靠证据!”龙熙帝眼皮耷拉着,问:“他在干什么?”
胡厚德讪笑一声:“他还能做什么?老奴去烟云阁时,正赶上他死乞白赖的缠着沈千寻,回头一同进了宫,到了太后殿里,见到美貌的林果儿,便又挪不动步了,非嚷着要太后管饭,这会儿,正扯着林果儿的袖子,喝得没完没了晕天晕地呢!”
“他素来就爱美色,这也没什么稀奇的!”龙熙帝嘴角微咧,露出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朕这个儿子,总算没白养,倒跟朕是一条心的!”
“是啊!”胡厚德使劲点头,“三殿下打小儿在您身边长大,跟您自然是一条心!”
龙熙帝轻哼一声,脑中不知又想到什么,一双略嫌混浊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某个方向,好半天也没有动一下。
胡厚德还想再说什么,终是又咽了回去,正要无声的退出去,忽听外面一阵骚动喧哗,间或夹杂着哭闹喊叫之声,他探头一看,正好看见长公主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她披头散发,满嘴鲜血,进门即大声哭叫:“皇上,皇上,沈千寻在哪儿?快请她出来救我的命啊!”
龙熙帝吓了一跳,惊问:“长姐,你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涕泪交加回:“皇弟,长姐也患上了那该死的肺痨了!”
“什么?”龙熙帝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目光落在她那异常消瘦却又红得诡异的两腮上,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好端端的,你怎么会……”
“哎呀,快别说了!”长公主显然神智已乱,她抓住龙熙帝的龙袍一个劲猛晃,“她在哪儿?她在哪儿?快让她出来救命啊!一水那个该死的王八蛋,那个混小子,他害死我了,他把我害死了!他有肺痨啊!”
“什么一水?哪来的一水?”龙熙帝越发模不着头脑,他素日里不管这位长姐召男面首的事,自然不会知道一水已经偷偷的进入了公主府,此时真正是迷茫得要命,那边长公主却因为情绪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这一咳不要紧,那张丑陋的脸红得像要滴血,而嘴角却又有血丝淋漓而出,扯着痰丝儿,半挂在嘴角,说不出的可怕诡异,宫人们齐齐避居三舍,连搀扶她来的两个婢女也吓得手直哆嗦。
龙熙帝看到她这个情形,心里陡然一凉。
他是见过肺痨晚期的汐贵妃的,那个模样,简直如同女鬼一般,而现在的长公主虽然还不至于到这个境地,但业已十分严重,想来,也是到了沈千寻所说的肺痨晚期。
只是,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长公主患过此类病症呢?肺痨在初期发病便是有感觉的,为何等到病重之时,才想到找沈千寻求医问药?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自然想不到,一水这着棋子,很久以前便已埋下了,一水进入公主府时,已然携带了肺痨病菌,他族人尽丧,心爱的女人亦入宫为妃,早就心灰意冷,所以才会自动请缨入长公主府,而长公主病发之初,亦是一水刻意干扰,让她以为自己得的不过是普通的伤寒之症。
龙熙帝隐约觉得这事有人暗中操纵,他有心再拖延一阵,左右这病已经患上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他的计划还没有完成,他不喜欢做半途而废的事情,该等的人,还没有来。
但长公主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到了,她像疯了一样大声叫嚷:“皇弟,你怎么还不把沈千寻叫出来?你是要看着长姐去死吗?长姐求你了,皇弟,不,皇上,皇上,求你了!我不想死啊!不想死!”
她一边哭叫着,一边在仁德殿里乱窜一气,鲜血从她的嘴角滴下来,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龙熙帝头皮一阵发麻,要知道,这肺痨之人的唾液都是有毒的,她这么跑一阵,他还要不要在仁德殿住了?
几个侍卫拉住长公主,长公主拼力嚎叫,挣扎着又往殿外跑,殿外大雨倾盆,她却不管不顾,一溜烟窜了出去……
怡里的某个房间,沈千寻和龙天锦两人一身污血,各自气喘吁吁的躲在墙角。
关键时刻,沈千寻一直随身携带的解剖刀起了作用,她虽然浑身酸软无力,可是,凭着娴熟的刀技,还是在龙天锦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刀印。
被放掉一些热血的龙天锦神智明显清醒了些,最其码,他已经知道要克制自己,不做出伤害沈千寻的事,同时,试图打开那扇门,可是,宜贵妃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让他们俩轻而易举的把门打开。
如是几次过去,龙天锦身体里的虎狼之药再度抬头,而沈千寻也神智渐晕,没办法,她只好继续“放血”,先往自己身上划拉几下,等到龙天锦扑过来时,再给他划拉几下,两人晕天晕地的,倒也不觉得痛,只是,这药力十分强劲,如此反复数次,依然可以反噬过来。
眼见得龙天锦双目中再度染上赤红的血色,沈千寻苦笑着,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解剖刀。
可这一次,真的是有点力不从心了!
太累了,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而身体却炙热难耐,每一寸皮肤都是滚烫的,血液都在血管里沸腾,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的思考,以至于当龙天锦再度扑过来时,她竟然一脸茫然,不知该做何反应。
“哧啦”一声,是衣料被扯破的碎裂声,沈千寻倏地一颤,她的外袍已被龙天扯破,只余里面的中衣,她费力的想提起刀,可手却不听使唤,与此同时,龙天锦近乎乞求的声音响在耳畔:“千寻,别再扎我了!我疼,求你,别再扎了!求你,我喜欢你呵,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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