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像群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的时候,沈千寻和龙天锦正慢悠悠的在县衙附近的一家酒楼喝茶。
两人自然已换了一身装束,沈千寻自然是扮作了男人,涂黑了小白脸,加粗了眉毛,又加了缕小胡须,一身玄色夹袍,低调而内敛,与原来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形像大相径庭。
龙天锦则变成了一个大胡子,满脸的络腮胡,人虽瘦了些,骨架却在,身着深蓝锦袍,说起话来粗声粗气,活像个走江湖的大汉,哪里还有原来的儒雅之风?
两人这番妆扮,也是细心观察所得,梅城县的男子,十有**是这妆扮,两人往酒店的食客中一坐,简直就是泯然众人矣。
喝着小酒,看县太爷忙活,也是一件赏心乐事,龙天锦低笑道:“千寻,你今日之举,真是令我大吃一惊!”
“嗯?有什么好吃惊的?”沈千寻没心没肺的大吃二喝,她的确是饿了,算起来,在她犯迷糊的那两天时,肚子里就没尝过什么好东西,她的心空落落的,把胃填满,也许会好过一些。
“像你这般清高孤傲的女子,竟然也会用这种法子劫钱,想起来,还真是好笑得很!”龙天若看着她笑。
沈千寻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只是点头:“是啊,像我这样的人,被逼无奈,也会用这种法子劫钱,那么,一个浮滑放荡的男人,又为什么不会变成温润儒雅的人?两种人格转换,有的时候,真的一点困难也没有!可笑我居然还那么坚定的相信,两人气质迥异,绝不可能是同一人!脑残果然是无药可救的!”
“千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老是想着了!”龙天锦轻声安慰。
“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沈千寻心内苦涩,那曾经深刻在脑海里的一幕幕,如何便能忘了?
龙天锦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道:“千寻,你是想……报仇吗?”
“报仇……”沈千寻下意识的重复着。
龙天锦低低道:“你若真想报仇,我也会全力帮你,只现在不是好时候,我们的力量太弱!”
“我们没有力量,只有两个人,就比光杆司令多一个人而已。”沈千寻苦笑,“天锦,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力气的,现在的我,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是觉得累,身心俱疲,我现在只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停下来,好好的歇一歇!”
“你想去哪里?”龙天锦问。
“我不知道!”沈千寻摇头,“我目前也没有什么主意,你呢?天锦,你想去哪儿?不妨帮我拿个主意!”
“真要我拿主意?”龙天锦很开心,“我一生困在皇宫,自从上次去过龙宛边境,才知天下之大,如今了无牵挂,我倒想做个商人,在天下各国都走一走,见一见各地的风土人情,还顺便做点小生意,学着过平民的生活,虽然不如皇室尊贵,胜在心中安宁!”
“好!”沈千寻点头,“就听你的!”
“千寻,你也这样想吗?”龙天锦十分惊喜,“你真的要随我周游天下?”
他那般欣喜若狂,脸上神彩飞逸,看得沈千寻心头一酸,她轻叹一声,含糊回道:“平民百姓的日子,倒也轻松愉快,我又何尝喜欢每日里与人勾心斗,过那胆战心惊的日子?”
“那我们就往那边去好了!”龙天锦兴奋低叫,“从梅城县一路向南,便是龙宛边境,同时也是龙潜国的地盘,龙天若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我们会往他们的地盘走,所以,那里再安全不过,我们就从那里进入大宛,你觉得如何?”
沈千寻点头,转而又说:“只是,如今龙宛关系紧张,我们是龙熙人,大宛人会放我们过去吗?”
“你没去过边关,不晓得那边的情形!”龙天锦笑说:“只是两国皇室关系紧张,两国百姓却还是互通有无,龙熙的皮子在大宛最是紧俏,因为他们那里多是平原,没有兽皮,而大宛的水果在龙熙亦是十分抢手,这里面藏着巨大的商机,所以,哪声朝廷再怎么三令五申,照样有不怕死的商人在龙宛之间往来,我在这境时,结认了几名商人,他们可以带我们入境!”
“那再好不过了!”沈千寻扬起唇角笑了笑,“等这伙没用的家伙折腾够了,我们就动身!”
他们两个吃饱喝足,自去客房歇息,可苦了外头那些衙役,跑得腿都快断了,也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人,本来就郁闷得要命,偏偏上级官员来巡查,见这县太爷不管门口击鼓鸣冤的百姓,反让官家人去为自己家做事,当即骂得他狗血喷头。
县太爷连连告饶,将家中事情说了一遍,那上司偏巧刚从京城回来,一听这番形容,立时起了疑心,当即把此事告知驻在此处的龙潜门,龙潜门的人不敢大意,一层层的递报上去,最终传到了皇宫。
初春的黄昏,还带着陡峭的寒风,龙天若躺在龙塌之上,面色晦暗,精神萎靡。
那次火场坠下来的木梁,令他心肺受损,咳出了好多凝血,但那点小伤,对于他来说,原也算不得什么,但沈千寻临走时决绝的眼神,却让他黯然神伤。
心事重重之际,却要料理雪无尘的丧事,雪无尘虽不是雪国国主,却是雪国的亲王,乍然死在异国他乡,又是为了他的事而死,自然要十分尽心,这边忙着发丧,另一方面又要彻夜忙碌龙宇王朝的诸般繁杂事宜,而初春之时,气候变幻无常,白日里风和暖,到夜间却是春风料峭,乍暖还寒,他忧思过虑又着了风寒,兼之身上旧伤,几者并在一处,陡然间便病倒了。
他这一病倒,很多事便只得一拖再拖,连登基大典也一再延后,幸有姜博容和姚启善等一干老臣倾力相帮,又有宇文轩和龙潜门四大护法鼎力相助,新生的龙宇王朝虽然忙碌,倒也杂而不乱。
但饶是如此,大家心里亦是焦急异常,这尚未登基,君王先病倒,终究算不得什么好兆头,而龙天若最大的病根在哪儿,宇文轩再明白不过。
所以一听说外头传来了沈千寻的消息,他便第一时间赶到了龙天若的寝殿。
“新王朝建立,百废待举,你该知道,当以何事为重!”宇文轩掠了龙天若一眼,又说:“十年来,无数勇士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胜利,我绝不允许你这般糟蹋亵渎!”
“孙儿不敢!”龙天若咳嗽着爬起来,“孙儿知道责任所系,怎敢亵渎?”
“你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幅模样,还敢说不是对龙潜门的亵渎吗?”宇文轩面色俱厉,“你别忘了,夺取皇权,不过是第一步,你身后挑着多重的担子,你又身负什么样的热望,你心里最清楚!勇士们抛家舍业,为龙宇朝抛头颅酒鲜血,是因为心存希望,而你,千万别让他们失望!”
“孙儿如何敢忘?”龙天若双膝微屈,跪倒在地,“母后舅舅和哥哥去时的情形,龙潜门的勇士们的血淋淋的头颅,至今仍深深刻在孙儿的心里,清晰如昨,孙儿没有一天不梦到他们,没有一天不想着他们,孙儿,万不敢忘!”
“那就好!”见他一脸悲愤,声音微哽,宇文轩低叹一声,面色陡转柔和。
“你对那丫头的情意,爷爷瞧在眼里,那爷爷对你的深情,爷爷也心知肚明,你失去她,心中难过万分,爷爷也能理解,只是此时,却不是可以放纵情感的时候,这种时候,你不适宜再过问她的事了,把这事交给爷爷吧!”宇文轩握住他的手,说:“你放心,爷爷会悄悄派人把她找回来的!”
“谢谢爷爷!”龙天若面色晦暗,“不过,爷爷暂时还是不要找她了!”
“为什么?”宇文轩问。
龙天若苦笑:“她怕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你的事了?”宇文轩急急问。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看她的反应,应该是知道了!”龙天若的肩膀无力的垂了下来,“她知道了,所以才会跟我说那些话,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才会拼命的想要逃掉,她视我为洪水猛兽,只怕已经恨上我了,她的心内惊惧伤痛,爷爷若再派人追寻,为了逃避,她不定又要多吃多少苦,孙儿……实是不忍心再逼他!”
“那就由得她,从此消失在人海?”宇文轩突觉不忍。
“不!等孙儿忙完了这阵,把国事处理好,把……那件事也做好,自会亲自寻她回来,孙儿会苦苦求她,给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讲清楚的!”龙天若缓缓说,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株迎春花上,娇女敕清新的花朵,召示着万紫千红的春天即将到来,而他怎么突然觉得,他的春天,永远都不会来了呢?
“我答应过她,等到春暖花开,等到白云山桃花烂漫梨花似雪,我便会娶她为妻,我要以真实的身份,给她一个盛大甜蜜的婚礼!一定要!”他双拳紧攥,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使劲点头,宇文轩轻叹一声,无声的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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