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颓废失神的坐了好久,一直到饭店服务员来催,才结账离开。
大头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搂着我肩膀说,“哥们儿,凡事往简单了想,兴许你师傅真的活着呢。”
我淡淡的点头,其实俩人都知道,这是宽慰的话。罗布泊那种神秘的地方,外加未知的自然环境,能死一个,就不会放活一个。况且,师傅即便真活着,串通邮局闹这一出吓唬徒弟,这不扯淡吗。
大头拦了辆出租车,把我硬塞进去,扔给司机五十块钱,趴在车窗压低了声音说,“天赏,我跟科考队的教授关系不错,他们现在正在做那名死者的身份鉴定,科学这么发达,用不了多久,就能根据死者的轮廓和面部肌肉,还原生前的面貌,到时候你再看看是不是你们的人。”
想想也对,光凭一名死尸的衣服和身材,还不能肯定是师傅那伙人,心里又萌生出一丝希望。
回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九年前的一天,国内几所高校牵头组织了一场讲座,请师傅做主讲,老爷子是当代道教名人、国学大师,那天五湖四海来听的人可都是有身份的主儿。
师傅身材确实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拿着话筒坐在会堂前,“道家学说发展到道教,一般学者认为是从东汉开始的,也不无道理。王莽窜政,刘氏江山改姓,可是王莽也没活多久,汉朝又落到了刘秀手里,也就是历史上的光武中兴,史称东汉。而道教中首先确立本派形成的人,就是大家熟知的张天师,我的祖师爷张道陵,他就生在那个年代,师承太上老君,得三宝,收西域八大鬼王。”
会堂来的记者名流有几千人之多,闪光灯话筒乌压压的,举手提问的更是此起彼伏。这时,一个儒雅的华侨欠身站起来,“张老师,那您怎么看待商周封神,周易八卦,河洛九宫呢?”
师傅颔首微笑,捋着山羊胡子,“呵呵,确实祖先这些文化博大精深,远在道教之前就已存在。其实何为道,何为教呢。在我的祖师爷张天师之前,有西汉大儒东方朔,更早的老庄等先人,而更更早那些没有文字记录的呢?我认为,道,自盘古开天地后就存在,我派道教,也只是口传心授警示世人的小学徒罢了。”
儒雅华侨点了点头,依然恭敬地说,“张老师巧妙的躲避了我的话题,呵呵。确实从学术角度讲,每个道教大师的出现,都伴随着激烈的社会动荡。两汉的张道陵,两晋的葛洪,唐代牛李党争后的吕岩,元明两代的张三丰等等。”
“请问这位学者朋友,你到底想问什么呢?”师傅耐着性子问。
“道教懂五行,晓八卦,明风水,通阴阳,根据的是周易,那么周易甚至炎黄又从哪里得来的通天本领呢。姜子牙一卦问天,周文王背棺八百步,保他大周江山八百年;诸葛亮通晓三分五行,就能三分天下;刘伯温明半部周易,方可顶起大明江山。除此之外,徐福,张良……”儒雅华侨越说越激动。
“呵呵,虽然我不知道这位朋友什么意思。不过,张良其实就是张天师的祖爷,我们都是一家子。”师傅不愠不火的说。
师傅幽默风趣的模样,着实引得会场哄堂大笑。儒雅华侨的问题太缺德,和这次道教讲座要跑题了,华夏上下五千年,加起来一万年,道教不过占了五分之一。师傅讲的是道,怕丢了祖师爷面子,更怕主办方责怪。
这时,座位上的儒雅华侨走了过来,不但不尴尬,反而自信满满地说,“我相信,这些问题张老师也确实回答不上来,或者说您也在穷尽毕生精力探求,不才这里有一样东西,希望能给您老一些启发。”
这话一出,会堂乱了套,纷纷责怪起来,他算什么东西,还想点拨当代道教大师。
师傅不屑的看着他,这些刁钻的问题,早有月复稿对答,随手接过华侨递来的一张图纸,我当时在旁边给师傅端茶倒水,也瞥了一眼,虽然白纸上是素描,但也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人按照实物画的,特别讲究比例和细节。
这幅惟妙惟肖的实物素描很怪,说不上是什么材料,像玉,又像鎏金,更像青铜。不仅材料怪,形状也怪,整体薄厚如一枚硬币,是两条镂空的鱼,两条鱼首尾相接,巧妙的形成一个太极的模样,双鱼唯美相交,从特定角度看去,更像一个太阳。
“阴抱阳,阳负阴……”师傅喃喃的说道,忽然猛地站了起来,瞳孔瞬间收缩,惊叹的看着儒雅华侨,“请问高人,你在那里看到的!”
儒雅华侨含笑转身,“张老师好眼力,我的车子停在外面,傍晚出发。”
师傅颤抖着捧着图纸,面无血色的看着男人背影,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下讲台的时候,还磕了个蛤蟆趴,如同丢了魂似的,突然的变故,数千人的讲座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这场讲座对特别重要,普及道法,也是师傅毕生心愿。也不知道老头抽什么风,我帮着他做善后工作,和主办方道了歉,也开车去了师傅家,师傅正坐在小区外的越野车里,手里捧着那副图纸,连我敲窗户都视若不见……
思绪回来,时至今日我依然搞不懂,到底什么东西能让师傅惊成那样,甚至比命都重要,跟着了魔似的。再看儒雅华侨,温文尔雅的坐在另一辆车里,一共四辆悍马,算得上设备精良了,我挨个车让烟,实际是多长了个心眼,记下这些人的特征,万一师傅有个好歹,我好报案啊。
我隔着车窗给他递了根烟,“朋友,你们这是想把我师傅带哪儿去?”
“呵呵,罗布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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