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回忆到这里,早已老泪婆娑,贾胖子给他点了根烟,拍拍肩膀算是安慰一下。
“咬舌自尽了?”我禁不住说道,这怎么可能,好好的母女三人,因为上个厕所,就丢了性命。
当张老汉来到厕所时,发现妻女跪倒在地,吆喝她们起来,也不见动静,手刚放在老伴的肩膀上,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三个跪着的人相继翻倒,身体抽搐成一团,蜷缩着身子如同一只虫子,瞳孔放大,牙骨紧闭,嘴角的血已然凝固。
这件事把整个村子都震惊了,有的说三母女是得了大病,有的说是谋杀,还有的说是被黄大仙附体了。
但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母女三人白天去帮丧事做饭,晚上回来就出事,肯定是被冤魂带走垫背了。这样一来,连那给老人办红事的人家都慌了,受村里舆论压力,请阴阳先生来村里开殃榜。
我听到这儿,一拍桌子,蹭地站了起来,“操!张叔,你们家房子不会是卖了吧!”
贾胖子欣慰地点点头,“唐老板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不过这事有些蹊跷曲折,得容我慢慢跟你讲。”
什么是“殃榜”,现在不讲究了,建国以前很盛行,是阴阳先生吃饭的手艺。殃分两种说法,北京河北地区民间解释是,人死后,体内残留着一股煞气;而晋陕山东地区的说法更为纯粹,就是鬼魂。
殃即为鬼,死者魂魄弥留之际,都会留恋,所以这股阴魂见着活人就会去拉,这个时候,生人就要躲避。所以日常骂人都会说,‘你忙着出殃啊’。真被殃碰着后,就叫“遭殃”,轻者萎靡不振,重者家门不幸。
所以,家里出殡一般请阴阳先生来“打殃”,这个时辰也就是熟知的回魂夜或者过仙桥,叫法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是阴阳先生骗人的幌子!现在社会这么发达,肯定没人信这个了,一般的阴阳先生也改了行。注意:一般人把道士和阴阳先生都混淆了,其实不是一回事。说的好理解一点,阴阳先生是神棍,但你能认为老子、庄子、张良、东方朔这些是神棍吗,人家叫学者。
阴阳先生帮主家做事,只为一个钱字,越有钱的人家,他就越是讹你。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张老汉妻女恰好在别人家出殡这天出事,阴阳先生顺理成章的被请来,说张家的风水不对,以前这里是一个祠堂,不适合居住,房屋风水犯冲,需要搬家。
联系到贾胖子说这里有一座帝陵的信息,事情就蹊跷了,这绝对是一场蓄意谋杀,为的就是让张老汉把房子卖掉,然后这些凶手掩人耳目就可以秘密挖掘古墓了。
贾胖子说到这里,耸耸肩膀说,“果然,过了俩月,几个广东佬来到村里,说看中这里环境好,想买一处房子养老,觉得张老汉家地势高,远离村子,就出了个高价要买张叔的房子。”
“卖了没有!”我忙问。
贾胖子扑哧地笑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啊。乐子就出在这里了,张叔觉得自己家房子风水不好,妻女死了,也不能害人家城里人,所以没卖,但他自己在城里打工,就把房子给这几位广东佬住着。”
“然后呢……”
这时,抹干净眼泪的张老汉回过神来,接着说,“一年到头,我打工回村,发现家里没有那几个广东佬,连村里人都说怪了,头天晚上睡觉,广东佬还跟村里人家喝酒,第二天就消失了,一连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也没通知我,以为这些人过腻了农村生活,自己回广东了。”
就这样,一直过了足足二十几年,张老汉年纪也大了,光棍汉一条,过得无依无靠,手头存了些钱,想回家讨个老伴过日子。于是,张老汉一方面托付媒人介绍着,另一边,自己开始把凌乱不堪的家收拾起来。
张老汉雇了几个小伙子,想把自己山根底下的家,垒砌上院墙,等人家女方来相家庭,至少看着像个过日子人家。就在清理东墙根的过程中,众人发现了一口枯井,青石封口,井台、井床、甚至安放辘轳的台子都很健全,农村谁家有这排场,好歹能出水就成,所以大家合计着说,这口古井肯定是当年红位兵破泗旧遗漏的。
众人看着稀奇,七八个大小伙子用铁钎子,一较劲,把井口的青石挪了出去,一股凉寒扑面传来。
这口古井寒冷异常,井沿挂着白霜,据张老汉讲,夏暑天气,将一桶水用绳子拴好,续入井口,隔上一两天,能冻成冰块。而且随着深度增加,温度越来越低,张老汉用木架和绳子做了几个篓筐,保鲜蔬菜、冷冻肉食、速冻冰块,比冰箱都好用。
没过多少日子,张老汉家的院墙砌好了,媒人准备带着老太太家人来相亲,老汉提前买好肉菜放进古井里,晚上准备把肉拿出来化冻,可是打开盖子后,却发现吊在井口的百十斤猪肉不翼而飞,绳子都断了。
张老汉以为绳子糟断了,心疼那些猪肉,回屋穿上大棉袄和水靴,在井口顺了一根绳子,第一次爬下古井。
古井十几米深,以前用竹竿捅过,没有水,张老汉下井后……“我的亲娘,二十年前失踪的那几个广东佬就在下面……”
“活着!”我问。
张老汉撇撇嘴,“唐老板更能吓唬人,死人都把我吓坏了,要是活的,我还能在这里跟你喝酒嘛。”
后面的事,张老汉遮遮掩掩,但我猜的出来,二十年前在他家失踪的广东佬,其实是一伙盗墓贼,利用县里阴阳先生的关系,想购买这处院,为的就是到这里倒斗,不料发生了什么事情,死在井里。
张老汉生怕摊上官司,把媒人相亲的事都退了,赶到北京,想咨询一下贾胖子这个见过世面的亲戚。
说到这里,贾胖子腆着肚子笑道,“唐老板,这一口水井怎么可能寒成这样,您肯定知道吧?”
“是泉眼吧……”
说完,我暗自咂舌,怪不得贾胖子这么有信心,“太极晕,风水上来讲,确实是真龙天子穴。”
贾胖子敬了杯酒,“唐老板,我随张叔下井后,井下其实是间拜祭的祠堂,正中间就是一个咕嘟嘟冒水的泉眼,用石板砌了一个水坑,那水不大不小往外喷涌,还流溢不到房间里。不瞒您说,我还是听你师父张皇上说的,这叫内藏眢,最好的风水。今天得见您了,再给我细说说开开眼呗。”
“还在喷水?”
“有水,真奇迹了,这水还哇凉。”贾胖子说。
千里来龙,水随龙来,是座龙脉好穴,它牛的是,到了现代社会,风水还没断,连我都想亲自去开开眼了。“贾老板,正所谓龙气不散,水气就不散,水不去,反而养气,气水循环,这就是真龙穴了。这都我师傅说的,具体什么意思,我今天也是头一次领悟。”
中国有句老话,富贵无三代,清官不到头。富贵为什么不会超过三代,跟祖坟的风水变迁有关,好风水生穴,荫蒙子孙,却不能维持个千秋万代,所以还是那句话,风水轮流转。
我说得兴起,啤酒下得也就快了,“事不宜迟,光说不练也不行,明天去看看吧。”
“唐老板,我侄儿说,你比阴阳先生还厉害呢,那你跟我说说,我老伴儿和女儿为啥出的事行吗?”张老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愣了一下子,一看贾胖子脸色,就明白了,这王八蛋为了能去张老汉家倒斗,没少忽悠人家吧。“咳,这个也得等看过才能确定。”
贾胖子连忙招呼喝酒吃菜,把这茬遮了过去,按他说的,明天开车去青龙县一趟,北京到秦皇岛,来回一天蹦高的玩,就当度假了。
吃完饭,打车回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不明白,唐朝帝陵怎么会出现在河北省呢。就说北京的东北那一带吧,往古代推是平州,如果是金朝,或者清朝可以理解。
我坐在电脑桌前,点了根烟,用鼠标滑动着中国地图,目光不自然的看向西北地区,摇摇头,又想看回北京地区。
就在目光转移的途中,一条蜿蜒崎岖的巨龙浮现在我的眼前,我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第一想法就是,估计没有比这条龙脉更清晰的龙脉了吧。这条巨龙不仅我看得见,就连飞机上都可以看见,西起西域大漠,蜿蜒向东一直入海。
没错,这幅地图太常见了,万里长城。不过,我切身经历过西海王墓后,似乎有了另一种视野和见解。最直观的感受是,西周到东汉,历时千年多个朝代更替,共同建造了西海王陵墓。而地表万众瞩目的长城,何尝不是,从秦始皇建造,联系起春秋各诸侯的古长城,接着历朝历代都有修葺,一直到明长城,把最后一道关隘,设在秦皇岛海边的山海关,巧的是,张老汉的家就在山海关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我“见异思迁”,太爱联想了,秦皇岛这座城市其实也很特殊,是国内唯一一座以皇上的名字命名的,当然,那个皇上就是秦始皇了。
正在我走神的空当,电脑音箱“叮咚”一声,右下角,一封名为《千万别点开》的邮件发了过来,我当时一愣,这人有毛病吧,不让我点开,你发个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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