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王墓的凶险咱见识过,但真正的尸变,今天还是头回开眼。
贾胖子只是看个稀奇,“唐爷,咱给受点累,搭把手埋了吧。”
“不行,大热晌午头儿的,让人抓着报了案可咋办。”张老汉一口回绝,“要埋也得晚上。”
“唐爷,您的意思呢?”
我说,“埋是埋不住了,是不是尸煞,说实话,我也说不准,保险起见,还是烧了省心。”
大家一商量,让张老汉去搭个柴禾堆,傍晚村民吃饭的时候,架把火烧了。我们仨去院子里好一通漱口,把小桌子放在大门口,就着小鸡炖蘑菇喝了两盅酒辟邪。
吃喝着,贾胖子问道,“唐爷,天天说僵尸粽子,您交个底,到底有没有这种东西?”
我喝了盅白酒说,“从风水上讲,确实有,人死后讲究入土为安,但埋葬的地方不对,风水混乱,死者不得安宁,尸体就不会腐烂入土。”
“您这意思是,这里的风水不好?”
我摇摇头,“好与不好,都是相对而言的。这么说吧,如果古井下有墓葬,那埋葬的王公大臣可以入土为安,还能荫蒙子孙,若是平民鼠辈,根本享受不来,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折腾自己,所以没那命,就别学人家选风水宝穴,公墓乱坟岗子都是不错的选择。”
更内行点的说法,我没跟贾胖子讲,如若是真龙天子穴,那么风水都集中在一点,也就是成殓墓主人的主殿,越是集中就越是好,这才凸显帝王万人之上的地位。
话题很快说到这座潜在陵寝上,这仨广东佬如此醉心于这里,正好印证了贾胖子我俩的猜测。但真有帝王穴的话,可能就颠覆一些历史记载了。
一个朝代的皇陵,基本都在当朝龙脉的起源之地,最典型的就是汉代皇陵,清一水在陕西咸阳。而唐墓,理所当然在长安。
从瓦当和古井得出的信息,这是座晚唐墓。为何偏偏是晚唐,从历史角度分析,安史之乱后,唐代乃至整个国家都乱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一直以来以秦岭以北的繁荣经济,开始南移。唐朝后期,尤其以牛李党争为代表,天下大乱,出现纷争,才有了宋朝以前的五代十国,所以这是李氏唐墓可能性极小,如果是藩镇割据势力的藩王,倒是有可能。
吃吃喝喝,吹吹扯扯,张老汉的干柴已经在房后备好,碍于白天有过往村民,所以没法烧尸,几人喝得也不少,回屋眯一觉,准备晚上再说。
这一觉睡得我脖子疼,睡梦中,听见外面混乱的声音,穿上鞋走出屋子,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不少人正围在院子里争吵。
我暗想,不会是死尸的事被村民发现了吧,走近了一听才明白,给张老汉介绍老伴儿的媒婆,听说他家今天来客人,误以为抢了她饭碗,带着女方家属过来闹事,张老汉嘴拙,此时大头正跟着对骂呢。
我看看时间,都快夜间十点了,把贾胖子拽一边儿,“您可真是我亲爷,跟个娘们儿计较啥,给俩钱赶紧打发走啊。”
贾胖子吵得口干舌燥,“唐爷,不是我不明事理,那媒婆一听说我要给钱赶她走,更觉得咱理亏,嘿!您猜怎么着,蛤蟆转长虫月兑生一王八,我都成三辈儿没眼眉的玩意了。”
媒婆那几个人越发不依不挠,说什么都不走了,今晚就在这儿睡,屋里不是有客人吗,那就住柴房,非要给张老汉点颜色尝尝。
一看这批人要去柴房,我们仨都急眼了,但好汉也架不住娘们儿多,越闹越上脸,推推搡搡,哐当一声,连柴房的门板都给挤开了。
瞬间,那股子恶臭把所有人都熏懵了,我心说完了,这他娘的露馅了。
媒婆捂着鼻子骂,掐着手电,站在往里瞧,“什么玩意这么臭……”
“买买……买的肉,臭了……”张老汉吭哧了句谎话。
这时,贾胖子拉了我袖子一把,趴在我耳边说,“唐爷!出他玛大事了,那三个死尸怎么没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从人缝里挤进门口一看,堆在地上的三具尸体,还真不翼而飞了,地上腐烂的尸液,已经不像白天那么臭。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村长和几个说的上话的村民赶过来,把架拉开,媒婆等人才愤愤不平地离开,扬言以后再也不给张老汉介绍老伴了。
人都走了后,就剩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站在柴房外,诡异的气氛,让每个人都觉得透不过气来。
“唐爷,您怎么看?”
“我睁着眼睛看。”我有些没好气的说,四个大活人,瞪着眼珠子,愣是没看住三个死人。
大头咳嗽两声说,“找找吧……”
贾胖子叹了口气,“这怎么找,黑灯瞎火的,出了这院子都是山,关键是即便找着了……还不得吓死。”
几人惴惴不安地回屋睡觉,指望明天早上醒来,走尸的三位大爷乖乖的归位。
山里的夜晚很安静,月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让人有种思乡的感觉。我和大头一间屋,跟他说了没几句话,这孙子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我也乏了,但就是睡不着,总觉得安静的环境下,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周围总有种细微的动静。起初我以为是耳鸣,从西海王墓出来时,我让炮药炸了耳朵,只要一安静下来,就能听见耳鸣。
可仔细一听,又觉得这声音来自外界,一种很有规律的、细小的敲击声音,就好像,平日睡觉时,家里钟表走针的声音。
我正想蒙上脑袋睡觉时,突然间,那声音节奏完全变了,“咚咚咚……”
我蹭地从炕上坐了起来,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大头睡觉的喘息声,我稍微松了口气,一转头,正看见一张大脸从门口探进来。
“卧槽!”我本能地想抓起东西防御,一把却把大头的腿抓住了。
“唐爷,是我啊。”贾胖子的声音。
我定睛一看,可不是贾胖子吗,“操,你个死胖子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贾胖子干笑着走进来,顺手把灯打开,“我怕出声,再吓着您。”
“你丫不出声才吓人呢,不睡觉这么晚干嘛?”我怒道。
“我想上个厕所……”贾胖子吞吐道。
我都被气笑了,估计这家伙今晚被吓坏了,连起夜都不敢了,“屋里都是大老爷们儿,找个瓶瓶罐罐解决不就完了吗。”
贾胖子客气地给我点了根烟,“唐爷,您没听出我这句话不对劲儿吗?我想上个厕所……”
我刚把烟接过来,让贾胖子这么一讲,只觉得后背嗖嗖冒凉风,对啊,这句话张老汉说过,他老伴儿和女儿,就是晚上起夜去厕所,结果出得事。
贾胖子见我脸色变了,才说,“唐爷,其实我一直没睡,躺在炕上想撒泡尿,确实也不敢出去。可越是不敢出去,我就越想起张叔家出得怪事。您细听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开始我以为是夜晚觅食的动物,但越听越不像,而且这声音……还真就是厕所那边传来的。”
“你可别吓唬我啊。”我心里有些发毛,因为这怪声我也听见了。
贾胖子摆摆手说,“唐爷,我就在想啊,您说二十多年前,张叔他老伴儿和女儿,夜里就那么想去厕所,是不是也跟这声音有关系?所以才想找您一起出去看看。”
我诧异地看着他,想不到这死胖子不仅耳朵灵,心也很细,胆子还挺肥。
“走!一来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这二来,活人也不能自己吓死。”我把半截烟一扔,下地穿鞋。
贾胖子从我们带来的装备包里,掏了两串佛珠,据他说开了光,不知真假。最后,他自己拿出一段锈迹斑斑的刀片来,看样子是把古刀,但断了一半,木头柄是后按的,“唐爷,您有一眼不?”
“鬼头刀?”我拿眼睛一瞧,刀背厚重,刃长且宽。
贾胖子得意地点头,“唐爷,我可不是故意跟您卖弄,这把鬼头刀来头儿可不小,西四牌楼正品,当年光绪帝戊戌变法失败后,慈禧太后菜市口处决戊戌六君子,刽子手所使用的五把鬼头刀之一。”
贾胖子家的生意是几代人积攒下来的,有这种大凶之器,确实可能。鬼最怕的就是杀生刃,但现代社会,即便有杀生刃,也在局子里当凶器备案了,贾胖子能有这么一件,纯属另类收藏品,更何况,这可是清代刽子手,还是处决谭嗣同那伙人的刽子手用的,虽然不吉利,但辟邪绝对没的说。
两人胆子壮了,推开门来到院子,朝房屋后的厕所走去。
“没声啊?”我拿手电照了照厕所里头,发现贾胖子正眯着眼睛侧耳倾听。
我见状,也屏住呼吸细听,足足听了几分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确实听到了细微的敲击声。
“当……当……当……”每声间隔在两三秒,很有规律。
越是静心去听,声音就越真切。这时,我和贾胖子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古井,似乎是井里传出来的,悉心去听就有声,不注意就没有。
“怪了,古井我下去过一次,里面除了那三个广东佬的尸体,什么也没有啊,难不成是那三个死鬼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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