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壁,虽说后世也有,但大多成了家宅阔绰的象征。影壁设计的初衷,就是影射鬼魂的影子,吓走脏东西。从风水上讲,古人认为妖魔邪祟的煞气都是直来直去,入门正口摆放影壁,不仅可以挡住冲散邪祟,还能聚集家宅风水。
墓葬影壁我确实头一次见,或许也是为了汇聚龙脉的风水吧,可能是我们砸穿须弥座地板时,触动机关,挡住了回路,但它的作用,肯定和影壁设计初衷有关系。
贾胖子心细,看出我在想事,轻声问道,“唐爷,有招了没有?”
我也是胡思乱想,这座墓说到底都是地方土皇帝的,建造规模和排场,肯定没法和西海王墓比,所以就要在一些精巧的细节上做足文章。
我问他,“我说胖爷,你是吃过见过的主儿,您看着块石板真像影壁吗?”
“确定不敢当,六成把握还是有的,您借一步细看,凡是影壁,几何平面的正中间,都会有影心,也就是这个卍字。而且,影壁上确实流行没有纹画雕刻,唯一的要求就是平、整、镜。”贾胖子指点着说道。
我说,“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不管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脏东西影子,或是咱俩的影子,其实都是在特定光线和角度下,再从新演示一遍,肯定捕捉不到时机。”
单从影壁这个名字来讲,其实已经泄露了它的机密,不是遮风挡雨壁,而是影壁,影子避,挡的就是不属于这里的人的影子。
贾胖子也很认可这个看法,转头说,“唐爷,您意思是从影子上下手?”
“不一定准,但没危险,成了的话更好,没成就当咱当小学生,玩个蜡烛投像了。”我去把地上刚换上的蜡烛拿来,递给他。
贾胖子没明白我要干嘛,我说,“影壁挡的不就是影子吗,咱把自己影子整没了,看看什么效果。”
贾胖子抬头看看头上的影壁,又看看手里的蜡烛,恍然大悟,将蜡烛举过头顶,这个还真没什么风水讲究,纯属科学试验,上过学都知道,那什么赤道附近,太阳正午直射的时候,物体是没有影子的。
蜡烛正举在头顶,我们俩下面的影子一点点变短,随着贾胖子的调整角度,消失在脚底下。
“下一步呢,我的唐爷?”贾胖子被我搞得有点乱。
我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都说咱们这是做实验了,非把希望都放我身上。
“唐爷,咱们一直说,那个泉眼上的须弥座上少个人,要不您站那儿试试?整间屋子就那块缺东西,您受累补上,咱再试试?”贾胖子突发奇想。
我暗骂自己不该出这个馊主意,这会儿打退堂鼓,多没面子,只好把几把铁锹和镐头收集起来,横着搪在泉眼的须弥座上,还不放心,用绳子固定,再用一根绳子拴住自己的腰,把另一端扔给中间举蜡烛的贾胖子,生怕自己步了大头后尘。
做完准备工作,我才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脚底下就是鼓冒的泉眼,泉眼的紫泥里可还藏着“别人”,虽说是站在铁锹柄上,腿肚子也转筋。
我站稳后,转过身,因为和贾胖子的蜡烛拉开距离,自己的影子修长的一小段铺在地上。
一时间,俩人都有些尴尬了,这不纯属扯淡吗。甚至,我都希望发生点什么诡异事件,要不我们俩奔三十使劲的人,可丢大人了。
我刚想迈步跳下去,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别下来!”
贾胖子举着蜡烛也被这一声,吓得激灵一下子。
我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大头?”
大头双手撑着地坐着,“不是小爷我还能是谁,一睁眼,嘿嘿,巧了遇见这么一出好戏。如来佛大战美国的自由女神经。”
说着,大头调侃着抬头看了看高举蜡烛的贾胖子。
贾胖子尴尬万分的把蜡烛收回来,笑道,“这么巧,队长醒了。”
“巧个屁,我算被你们俩祸害死了,是谁说那狗屁泉眼里头有墓道的?”大头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估计嗓子里没少呛了泥沙。
骂完贾胖子,大头又看了看我,“你们俩这是玩啥呢,我说天赏,谁家佛像这么没品,成佛了还他娘的站着,你见过哪个当官的站着办公,坐那儿。”
我估计这孙子八成是想报复我们俩,也懒得揭穿他那点小孩儿心态,就势坐在了须弥座的台子上,双手拄着固定在泉眼上的铁锹。
这才知道,大头刚才从泉眼下去探路,脑袋刚没入水里,就知道这事扯淡了,因为是赤膊,能感觉到,泉眼往上翻滚时,带上来的泥沙颗粒。还没等他提醒我们俩,突然间脚下一沉,深深地陷入紫泥之中。
下沉的速度极快,大头呛了一口泥沙,感觉下面有一双手在拖着自己的脚一样。说到这里,大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不不,不是一双手,是他娘的无数的手,一直想把我拖下去。”
大头一手捂着嘴和鼻子,另一只手在拨开眼前的浑水,向脚底下一看,吓得差点把嘴张开叫一声。
“队长,底下到底有啥?”贾胖子听得有些着急。
看样子大头一点没夸张的成分,现在想起来仍然很后怕,“废话,当然是死尸了,泡得那个肿,而且跟腌咸萝卜似的,一根盘着一根,好多尸体被水泡的,有白有粗,拧巴缠绕在一起,跟天津大麻花似的。”
好在,我和贾胖子及时发现,要不然,大头也成了咸萝卜中的一根。即便是这样,他身上还是挂了两具死尸,所以我们拉的那么重。
说到这里,我惊愕地看向贾胖子,两人都大吃一惊,本以为浮上来的那具尸体,是二十多年前,广东佬那一伙的。听大头一说,这个数量,根本不可能啊。
“稀奇,真没见过这样陪葬的。”大头揉着肚子说。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口泉眼,明明是天然形成的太极晕,穴中最好的风水位置,怎么可能做了陪葬坑。这混合这泥沙和水的泉眼,究竟有多少死尸,估计没人敢在下去看了。
沉默了半晌,贾胖子说,“我估计,应该是封墓后的工人,为了保存陵墓秘密,被扔进泉眼的紫泥中,毁尸灭迹吧。”
我不大相信这个解释,“只能这么解释了,但能发掘这么好的真龙穴位,还有上好的泉眼,没理由破坏啊。”
“对了,队长,您在下面,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类似于敲门或者……”
不等贾胖子问完,大头剜了他一眼,阴笑道,“听见了,不仅有敲门声,还有流行音乐呢,张国荣和梅艳芳在底下开演唱会,怎么着,您也下去听听?”
贾胖子讪讪地摆摆手,无不幽默的说,“那还是改天听盗版吧。”
大头蹲在地上,从包里掏吃得,扒了根火腿肠,刚咬在嘴里,忽然呜噜了一句,“咱们这是仨是几个人?”
贾胖子被他问糊涂了,还真回答一句,“三个。”
“呃……仨人是三个影子没错吧,我脚底下这个是我的,胖子拿着蜡影子更小,天赏一个影子,可是……那个影子是谁的?”
我一听,就知道大头故意吓唬我,“别数了,爷爷我天生两个影子,你们小学老师没教你吗?”
“唐……唐唐爷,我的爷……”
我暗骂,死胖子怎么还想跟大头串通逗我。
“唐唐……唐爷,您还真是两个影子,不信你自己看……”贾胖子说话都带哭腔了。
我抬头一看,大头和贾胖子都用一种看老鼠的目光注视着我,心知不好,第一反应就想起刚才那个鬼影子,以及从泉眼里冒出来的浮尸。
我喉结一涌,缓缓地转过头,朝身后的墙壁看去。头刚转到一半,余光扫去,脑袋懵蹬一声,只觉得头皮发炸。
在那一瞬间,人脑根本来不及反应,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愣愣地看着,连逃跑的本能都忘了。
石室里,突然间的沉寂,让那股阴森森的鬼气席卷每个人的心头,剩下的就是自己心跳和呼吸的声音,真静下来后,地下隐约的那阵“当当当……”声音也传达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汗毛不竖而立。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形容我们所处的情形再合适不过。我像被施加了定神咒语一般,半转身定格在须弥座上,痴痴地看着身后,还能听见大头和贾胖子正悄悄抄起家伙发出的动静。
就在我眼前,墙角侧身有些微微发抖的影子是我本人的没错,可是,另一个是谁的?
那个影子和我身体的影子保持一定距离,也映照在东南墙角,被烛光衬托的极其夸张,依稀能够辨认出脖子和脑袋,但却和“它”的身体比例,极其的不协调,看得人不寒而栗。
更让人后背冒凉风的是,那个影子正在一点点的向我的影子靠近,影子是物体的阴影,也就是说,现实中有一个看不见模不着的东西,正在朝我的后背走来。
“啪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