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孩抬着一条七节长的稻草扎成的草龙,在各家各户门口走过——浏览器上输入-www.6zw.看最新更新——每走到一户人家门口,那家人都要提一桶水出来,一瓢一瓢的舀水浇在在草龙上。孩子们还大声嚷嚷:龙来了,要水了。要了水就下雨了!有的孩子在敲着锣、打着鼓,有的站在龙身中间抬龙的孩子身上的衣服都被水淋湿了。
龙来了,要水了。要了水就下雨了!鸿鹄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慢慢往回走着。他眉毛都愁掉下来了:什么时候下雨呀?……
他回到家中后,孩子们抬着草龙来到了他家门口,可他家里没水……
龙来了,要水了。要了水就下雨了!孩子们虔诚的说着。
鸿鹄不好意思的说:我刚……刚回家!等等我!我去借两桶水!
他到邻居李二狗家去借了一担水,飞快的挑了过来。“哗”——他将一桶水浇在龙头上,“哗”——他又另将一桶水浇在龙尾上……
孩子们抬着七节草龙、敲锣打鼓的又往下一家去了,他们身上都流下了汗水……
龙来了,要水了。要了水就下雨了!求雨的声音又传到了鸿鹄耳中。
鸿鹄去大河里挑了几担水回来倒在水缸里,又去挑了一担准备还给李二狗家。
他把水挑到李二狗家门口,叫了声:二狗哥!这担水还给你家!
二狗子赶忙跑出来说:展将军!我说过不用还了!……你还什么水呀?我家欠你家多少人情呀!展老爹在世时就开始帮我家了!你父亲也帮过我们!你这两桶水还来还……太见外了吧?
鸿鹄被他说得难为情了,就准备把水挑回去了。
晚饭还没吃吧?到屋里吃吧!李二狗对鸿鹄说。
鸿鹄说:不了!不了!我回去吃!
二狗子一把拉住了他,恳切的说:你挑水挑那么远的路……挑一下午了,就到桌上吃吧!吃的不好……你大将军就别嫌弃了!
鸿鹄刚想走,二狗子的娘已颤巍巍的走出来了,她背已经很驮了,头上白发苍苍的。她抬起头对鸿鹄说:小鸿鹄啊!……都做了大将军了,真有出息!就在这吃吧!给大娘一个面子!
鸿鹄忙说:李大娘!我……我不好意思呀!
李大娘咳嗽了几声,微笑着说:孩子!快进来吧!你一个人就不用烧了!
鸿鹄便放下手中的桑木肩担,走进了二狗子家中。
二狗子家中没有什么家具,就只有桌子和凳子、床什么的。二狗子把一碗菜粥放在鸿鹄面前,一股野菜特有的香味扑向鸿鹄的鼻子中,鸿鹄咽了几口唾沫。他等李大娘拿起筷子喝了一口粥,他才赶紧也喝了一口:好香啊!他由衷的发出了赞叹,他又夹了一点咸菜吃吃。真好吃!他好久没吃过家乡的梅干菜了。他把粥里的野菜捞光后,碗里倒影出了他的鼻子和眼睛了。他心里说:这稀饭这么稀呀,巨然能照见人影子了。他接过二狗子递过来的一块饼,他说:这饼倒很香的嘛!他一大口咬了下去,他感到嘴里有很粗糙的感觉,他便嚼了起来。他在心里说:这是什么饼啊?怎么嚼不动啊?连咽都咽不下去呀!他真想把饼扔了,但又不好意思扔。他就一口饼,一口稀汤的吃了起来……
李大娘看着他难以咽下去的表情,很不自然的说:穷人家没什么吃的……不象你在京城做将军啊!!……真对不住你啊!……这饼是米糠做的……你这辈子怕是头一回吃吧?
鸿鹄说:我哪吃过稻壳啊!
这稻壳喂猪时猪都不肯吃呀!二狗子接过话茬说。
李大娘忙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人和猪怎么能比呢?
鸿鹄心里难受极了,他好不容易将稻糠饼吃下肚。又喝了一碗稀粥后,放下碗筷说:大娘!你慢吃!我吃好了!
李大娘瘪着的嘴正在慢慢的咀嚼着米糠饼,李大娘慢悠悠的说:人老了!牙掉了好多了,嚼这稻壳也嚼不动了!……不吃吧,也饿、吃了吧,还……李大娘没有往下说。
鸿鹄想问她“还什么”,但看到她又拿起一块米糠饼咬了起来,他就没好意思再问……
李大娘布满了皱纹的脸在他眼中越来越模糊起来,他耳边忽然想起了皇上在庆功大会的讲话:大郑国国运昌盛、人民幸福安康……
泪水无声的在他脸上流了下来,他伏在桌子上,他的身体慢慢起伏起来……
过了一会,他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擦干了泪水,又心疼的看着李大娘……
李大娘说:孩子!别哭了!穷人的日子就这样了,能……勉强过日子就行了!……总比饿死强!
鸿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李大娘全身上下:大娘的脸上很瘦、很黄,由于牙落得多,嘴也瘪了下去。脸上很多的皱纹好象是千沟万壑一般……衣服上补了很多补丁,有的大补丁上还补着小补丁。……袖口破了,棉花都露出来了。脚上的鞋子也破了,大脚指头露出来一点了鞋子上也有补丁……
李大娘看他盯着自己的脚看,忙说:这脚趾头把以前补得补丁又戳破了!还没补上呢!好在天还不冷!让你见笑了!
鸿鹄说:不是……不是……我这有银子,给你家一点……改善、改善生活吧!鸿鹄说着拿出了银子放在桌子上。二狗子推辞着不要,李大娘也说不要……
鸿鹄坚决的说:收下吧!收下吧!
李大娘泪流满面了,二狗子也哭了……
鸿鹄问李大娘:大娘!你家今年收了多少稻子啊?
李大娘说:今年大旱,总共收了几百斤粮。一小半交给地主做地租了,又被官府强行抬去两百多斤。家里就剩一百多斤了,这一百多斤粮要吃到明年夏天呢!还得向地主借粮啊,借一百斤要还两百斤啊!…
…就这样,还不一定借到呢!……官府的税……我家还没交呢!正准备向王员外借呢借他一两银子,一年后要还他二两五钱呢!人家怕你还不起还不借给你呢!今年借刘财主家的钱还没有还清呢!……官府的人说了,再过十天不交税,就抓二狗子去做牢……说是叫抗税不交罪!唉!……二狗子做牢了,我一个孤老婆子怎么活呀?
鸿鹄忙说:先拿我的银子交税吧!李大伯……去世多久了?
李大娘叹了口气说:今年三月份的时候连饿加病就没再起来……他去了,去极乐世界了!再也不用在这世上……受苦受难了……
鸿鹄问:是什么病?
李大娘又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也没钱看病,没想到那病那么凶险!十几天就……那时家里连吃的粮食也没有……我也生病了……泪水顺着李大娘发黄的脸庞流了下来。
鸿鹄道:我真不该提这伤心事,让大娘又伤心了!……唉!这大灾之年朝廷也没有赈灾的钱粮下来!……这些地方狗官更是如狼似虎啊!百姓都被他们压榨得气息奄奄了!百姓身上的肉都他们的利齿啃光了,啃得只剩下骨架了!暴政比虎豹还要凶猛无情啊!
李大娘说:听说,金牛山的农民起义军已有不少人马了,正在招兵买马呢!官逼百姓造反,百姓造反没错啊!……二狗子也想去的,就是丢不下我这个孤老婆子!我生了五六个孩子都病死了,就落下这个老二了。为了好养活,就叫他二狗子。他说他去参加农民起义军的话就不叫这名字了,改叫李革新。
鸿鹄说:真是一个孝子!这国策是到改革的时候了。这社会是“富人享清福,穷人受苦难。官员做老爷,百姓饥又寒”。农民起义军如成气候,倒也有推翻官府的可能。毕竟天下穷苦人多,人多力量大!
李大娘凝视着鸿鹄说:你也算是朝廷的人了,倒没帮朝廷说话!……你不妨去劝劝皇上,要大开杀戒、杀贪官污吏,贪一两银子也要让贪的人做牢。否则他要贪百两、千两、万两!狗官一个也不能留,留一个下来它就要把百姓啃成骨头!
鸿鹄说:你说的对!惩治贪腐务必用重刑,让掌权者不敢以身试法!
二狗子也说道:前些天,我看到一条标语——“除尽贪官,民心所盼!贪腐不除,国难久安”!贪官贪的都是人民的血汗啊!
他们在一起聊到深夜时分……
鸿鹄出来时,由于天太黑把一桶水差点撞翻了。他挑起一担水往回走,他觉得肩上的担子变沉了……
到家后,他衣服没月兑就钻进了被窝,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李大娘那张苍老的脸始终浮现在他眼前,她家墙角上的两袋稻子也象是压他在心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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