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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惨败后,清廷的国内外局势日益恶化:1897年,德国借“巨野教案”侵占胶州湾,列强随即掀起了强行租地并划分势力范围的狂潮;1898年,老成稳重、执掌朝政多年的恭亲王奕?因病去世,朝廷各派系政治力量的斗争日益复杂化……。
在维新派的鼓动下,年青的光绪皇帝很想利用这个机会进行变法求存,他曾向庆亲王奕劻抱怨说:“太后若仍不给我事权,我愿退让此位,不甘作亡国之君。”慈禧太后听了奕劻的转述后大为恼怒,拍案大骂:“他不愿坐此位,我早已不愿他坐之!”经奕劻的极力劝说后,慈禧太后才消了气,恨恨的说:“由他去办,等办不出看他怎么说!”
庆亲王回去后,没有把慈禧太后大怒之事告诉光绪,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太后不禁皇上办事。”光绪得到这个消息后喜笑颜开,当年6月11日便意气风发地颁布了《明定国是诏》,正式拉开了百日维新的大幕。
但是,变法的大幕还没拉开几天,慈禧太后便免去了光绪的师傅翁同龢的军机大臣及一切职务,并将之驱逐回籍;同时,慈禧太后又任命了自己的亲信荣禄署理直隶总督。慈禧太后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将帝党首领翁同龢罢黜,这等于让维新派失去了一个家长和缓冲的余地,而任命荣禄则确保了其对京师的绝对控制。
可惜的是,此时的变法派康梁等人正在为光绪皇帝毅然颁布《定国是诏》而欢欣鼓舞,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就在翁同龢被罢黜的第二天,康有为在觐见光绪时,不仅没有为翁同龢的免职提出任何异议,反而鼓励光绪将更多守旧的高官剔除出局。
据说,康有为在朝房等候皇帝召见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新任直隶总督荣禄。荣禄问康有为如何才能够补救时局时,康有为语出惊人,他说将那些守旧的高官免职出局还不够,最好能够杀几个一品大员。荣禄听后大为震惊,随后便到慈禧太后那里密告此事。
除了荣禄在慈禧太后面前大说坏话外,那些觉得自己朝不保夕的守旧派官员们也纷纷跑去告状,跪求太后回朝训政。慈禧太后见自己威望还在,心里十分舒坦,一直笑而不答。那些人不知所以然,又跑到天津督署向荣禄诉苦,荣禄深知慈禧太后的用意,便笑道:“先让他去胡闹几个月嘛,闹到天下共愤,恶贯满盈,不就好办了吗!”
不错,在守旧派的眼里,当时光绪皇帝发布变法维新的上谕简直就是胡闹。短短的三个月,光绪发布了上百道谕旨,其中包括了“删改则例,裁汰冗员”;“开办实业,奖励发明”;“设立铁路,开采矿产”;“办理邮政,裁撤驿站”;“改革财政,编制预算”;“废除八股,改试策论”;“裁减旧军,改练洋操”;“设立学校,开办京师大学堂”等一系列新政策。
这些政策好不好?好得很。但中国的问题,往往坏就坏在理想主义上。这些新政策看起来很美,对将来的发展也是非常有好处的,但一个良好的出发点未必能产生好结果。譬如“废除八股、改试策论”的举措,这本是这次变法中最值得称道的,但结果却是激起最强烈的反抗。
正如旅美历史学家唐德刚所言,科举考试是涉及到“数百翰林、数千进士、数万举人、数十万秀才和数以百万童生”的荣誉和进身之道,你康有为刚刚考中进士,却将这一数以千万人已为之奋斗或正为之奋斗的制度废除,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些人所做过的努力付之东流,他们花钱买了那么多的考试秘笈,又花了这么时间熟悉八股科目,如今全部一笔勾销,毫无用处。
果不其然,废八股改策论的消息一传出,天下的读书人一个个激愤异常,口诛笔伐还不算,据说直隶的一些读书人甚至打算对康有为行刺,从**上消灭这个“名教罪人”!这样的结果,恐怕是康有为等人所始料未及的。
康有为太想当然了,他以为光绪皇帝往乾清门一站,“令群臣签名具表,咸去守旧之谬见,力图维新。谁要不服,重罚一人以惩其后。如此一来,一日之间,风云俱变,更月得数诏颁下,则海内皆动色奔走矣。”
更要命的是,在形势已经岌岌可危的时候,康有为还要揪着清朝那条敏感的“国宝”级辫子大做文章。他上书光绪皇帝,请求“皇上先断发易服,诏天下,同时断发,与民更始,令百官易服而朝”,并“大集群臣誓于天坛太庙,上告天祖,下告臣民,以今年为维新元年”。
对此,慈禧太后早就表示过强烈反对,费行简在《慈禧传信录》里记载了她的这样一句话:“若思日人之更衣冠,易正朔,则是得罪祖宗,断不可行”。这些政治符号,看似是剪刀加裁缝的简单事情,其实极为敏感,也只有在维新运动稳步推行的时候可以考虑更改,若试图以此来推动变法,岂是光绪和康有为等人所能掌控的?
由此可见,这一百多天里颁布的绝大部分政策,主次不分,贪多求全,又大都没有经过反复协商和权衡利弊便匆忙推出,这不但激化了各利益中人的矛盾,往往也使得这些政令在现实中不具备可操作性。
至于下面的各省督抚们,出了湖南巡抚陈宝箴力行新政,其他人对于这些新政诏令几乎视同儿戏,他们要么推诿敷衍,要么就干脆不予理睬。如两广总督谭钟麟,对变法期间“谕令筹办之事,竟无一字复奏”,经电旨催问,谭钟麟依旧是“置若罔闻”。
有人也许觉得奇怪,光绪皇帝和维新派非常积极,但为什么手下的那些官员无动于衷呢?对这事,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曾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说,老兄变法的“规模太广,志气太锐,包揽太多,同志太孤,举措太大,当此排者、忌者、挤者,盈衢塞巷,而上又无权,安能有成?”
七月中旬,光绪下诏裁撤詹事府、太仆寺、太常寺等中央衙门和地方部门,据时人描述,当时立刻导致京城里失业或者连带的人就有上万人,朝野为之震惊。裁撤当日,被裁的部门“群焉如鸟兽散,衙门内不见人迹。”
说白了,无论是改革还是革命,其变动的背后都意味着利益相关者的利益消长。任何一个新政策,在获取一部分人支持的同时,往往会伤害了另一部分人的利益。任何新政的变法改革措施,都必然要冲击到一部分守旧派的既得利益,任何的改革进程都会受到他们的重重阻力。就这一点而言,无论是商鞅变法、王安石变法或者戊戌变法,甚至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改革开放,都绝无例外。
由于自身利益受到损害,守旧派官僚和那些既得利益者当然要拼死反对。在变法过程中反对新政最厉害的,莫过于那些枢臣大吏和督抚大员。对于这些执掌旧政权的权贵来说,旧制度和以往的政策法令都是他们谋取私利的手段,一旦进行改革,这将使得他们失去已有的一切,对此他们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所以,当康有为主张改革官制,大规模地裁撤冗署冗员时,很快便把绝大多数官员逼到了他的对立面。中国官场的传统是“只上不下”,裁撤冗署冗员,就是要敲别人饭碗嘛!从古至今,下岗再就业的安抚问题一向都是极难解决的。于是乎,利益受损的老旧官员们纷纷跪求慈禧太后回宫重新主持朝廷日常事务,也就丝毫不稀奇了。
就拿礼部尚书怀塔布来说,他被光绪革职后,立刻到慈禧太后那里哭诉,称“皇上为左右荧惑,变乱朝政,求老佛爷作主”。后来,当光绪皇帝到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安时,太上皇强压心头怒气,警告小皇帝不要轻易罢免自己挑选的那些老成稳重的大臣,也不要随便提拔那些年轻的政治新锐,更不能想当然的改变大清王朝的既有体制。
慈禧太后与光绪的矛盾,是最高权力之争,慈禧太后作为一个权力的攫夺者,她本能的对一切政治对手,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同治在内,都报有极大的戒心。光绪亲政后,从他甲午战争中颇为糟糕的表现来看,慈禧太后没法让光绪放手大干。当时的光绪太年轻、太冲动了。光绪毕竟不是康熙,他缺乏强硬的个性和突出的能力,但又有着年轻人常有的逆反心理,而这更加招致了慈禧太后对他的不信任和反感。
众所周知,清朝是满人建立的王朝,这种“打天下坐天下”的固有模式导致了满族的“一族专政”。作为大清王朝的守护者,慈禧太后最担心的是变法会影响到祖制,即“满人统治”的立国之本。清朝从建国后的两百多年来,在人数和权力分配的对比上,满汉之间严重失衡,数量极少的满人占据了过多的权力,而大多数的汉人则遭到了压抑。
在西方列强加紧蚕食、民族危机空前深重的情况下,国家利益和王朝利益的冲突自然而然的引到了满汉冲突这个核心问题上。那些满族官僚虽然昏聩无知,但对权力的变化却极为敏感。在他们看来,维新变法的实质不过是要把权力从他们手中夺走罢了。对此,谙熟权术的慈禧太后洞若观火,又怎能岂能等闲视之?
譬如,1898年三月康有为在北京召开“保国会”的时候,其声势之浩大,令守旧派们大为惊恐。当时守旧派最为有力的反对借口,就是御史文悌所上长折中所说的,“保国会之宗旨,在保中国而不保大清”。这指的其实就是国家利益和王朝利益之间的冲突,而这也是戊戌变法中最为根本的冲突。
正如黄鸿寿在《清史纪事本末》中描述的,“时百日间,变法神速,几有一日千里之势。其尤为雷厉风行者:一令都中筑马路,二令办理国防,三命八旗人丁,如愿出京谋生计者,任其自由。于是满族诸人大哗,谣谤四起。”整个满族统治集团很快意识到,无论变法给中国带来多大的好处,但都要让满族亲贵这个主要既得利益团体付出沉重的代价,不但可能丧失自己的特权,更有可能丧失三百年来一直把持的政权。改革固然是可以有利于国家的,但那些守旧派和既得利益者的代价也是沉重的。
光绪自己也是满人,何尝不知道反对的力量主要来自于本族的既得利益者。过于激烈的改革,只能把他自己逼成全满族之公敌。为此,他也曾下诏改善“八旗生计”,但这种安抚的策略,毕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也满足不了这些人过度的贪欲。要知道,慈禧太后和满洲亲贵大臣要的是万世不易的“一族专政”,任何对这个“国之根本”的变法主张都是他们无法容忍的,因为这极有可能让他们享受了两百多年的特权和既得利益将从此一去不复返。对此,他们岂能束手就擒。
就在这一年的九月,光绪皇帝在没有请示慈禧太后的情况下,便下令将阻挠礼部主事王照上书的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等六人全部革职,第二天又破格提拔谭嗣同、刘光第、杨锐、林旭四人,让他们以四品卿衔担任军机章京,参与新政事宜。这件事,立刻触发了保守派最为敏感的神经,也为变法失败埋下了伏笔。
数日后,光绪前往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示开懋勤殿时,立刻被慈禧太后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顿。下午光绪皇帝回宫后,慈禧太后便接到御史杨崇伊的一封密折,向慈禧太后控告了帝党文廷式和康有为兄弟的种种“不法行为”,并攻击光绪“两月以来,变更成法,斥逐老成,藉口言路之开,以位置党羽”。不仅如此,杨崇伊还捏造说,光绪将聘请日本退役首相依藤博文做顾问,“伊藤果用,则祖宗所传之天下,不啻拱手让人。”最后,杨崇伊吁请老佛爷即刻训政,“救官民于水火之中”。
不得不说,杨崇伊的笔头子是厉害,他这密折不长,但处处打中要害。折中所说的文廷式是珍妃和瑾妃的老师,也是维新派的干将,一向为慈禧太后所痛恨;杨崇伊捏造康有为兄弟随意出入宫禁,这让慈禧太后火冒三丈,而聘请伊藤博文的传闻更是让她大为不安,于是慈禧太后便于次日从颐和园提前回到宫中,意在监视光绪接见伊藤博文。
光绪被慈禧太后痛骂一顿后也是心中羞愤,随后便召见杨锐并赐以一道衣带密诏,说“近来仰窥皇太后圣意,不愿将法尽变。朕欲痛切降旨,将旧法尽变,尽黜此辈昏庸之人,可朕之权力实有未足。果使如此,则朕位且不保,何况其他?今朕问汝,可有何良策,俾旧法可以全变,将老谬昏庸之大臣尽行罢黜,而登进通达英勇之人,令其议政,使中国转危为安,化弱为强,而又不致有拂圣意。尔其与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及诸同志等妥速筹商,密缮封奏,由军机大臣代递,候朕熟思,再行办理。朕实不胜紧急翘盼之至。”
说来可笑,光绪这个皇帝都觉得自身难保,那他的那些维新派、那些书生能有什么好办法呢?据说杨锐等人接到密诏后,大家围在一起,一筹莫展,唯有痛哭流涕。几个书生左思右想,终于明白还是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军队,说什么都白搭。大家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人,这就是袁世凯。
当时的袁世凯,看来是个新派人物。1895年当康有为上书无门的时候,袁世凯曾主动帮忙请求自己的上司荣禄代递,虽未成功,但也足见其态度诚恳。后来维新派成立强学会,袁世凯也捐了一大笔钱,并被列为发起人之一。后来,袁世凯还经常和维新派人士严复等一起谈论新政,并通过亲信徐世昌到北京与维新派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不断接触,以示对变法的关注。
这样一来,维新派也把袁世凯引为己方,并建议光绪皇帝加以笼络。就在政变爆发前,光绪还连续两次接见袁世凯并特赏其为侍郎。眼看形势紧迫,谭嗣同便自告奋勇去说服袁世凯举兵勤王,发动政变。
梁启超在《谭嗣同传》里曾绘声绘色的记述了这样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说戊戌年八月初三的深夜,谭嗣同径自造访了袁世凯的住地。两人见面后,谭嗣同便开门见山的问:“天津阅兵的阴谋,你可知道?”袁世凯笑而不答。谭嗣同拿出密诏,说:“如今可以救皇上的只有你一人了,你愿意救就救!”
趁袁世凯在看密诏,谭嗣同手抚自己的脖子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现在到颐和园报告慈禧太后,你也可以升官发财了。”袁世凯听后厉声道:“你把我袁某当作什么人了,圣主是我们共戴之主,我与足下同受非常知遇大恩,救护之责,岂是你一人!你有什么计划,愿闻其详。”
谭嗣同听到大喜道:“荣禄密谋在天津阅兵的时候废黩皇上,足下及董福祥、聂士成三军,都受荣禄的节制。到时如果政变,足下以一军敌彼二军,保护圣主,恢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将是不世之业。”
袁世凯有点为难,说:“要是皇上在阅兵的时候疾驰入我部队的话,到时传号令诛灭奸贼,我必定跟随诸君子之后,竭死相救。”谭嗣同还不放心,问道:“荣禄对你向来信赖宽厚,你到时怎么对待他呢?”袁世凯又笑而不答。
这时,袁世凯的一个谋士插嘴说:“荣贼对待袁帅并非真心诚意。以前某公想增加袁帅兵力,荣禄说:‘汉人未可假大兵权。’他向来不过是笼络罢了。”谭嗣同道:“荣禄确有曹操、王莽之才,绝世之雄,对付他恐怕不容易。”袁世凯怒目道:“若皇上阅兵时在我的大营,杀荣禄不过就象杀一条狗罢了。”两人商议妥当后,谭嗣同才告别袁世凯,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可惜的是,还没等到维新派采取进一步的行动,风暴就已经爆发了。就在光绪接见伊藤博文的第二天,慈禧太后便宣布训政,收回光绪皇帝的权力,并下旨捉拿康有为兄弟。
时人苏继武在《戊戌朝变纪闻》里描述这样一番场景:是日,慈禧太后御临便殿,设竹杖于座前,并召集了庆王、端王、军机等御前大臣跪于案右;光绪皇帝则跪于案左。随之,慈禧太后便疾声厉色的呵斥光绪:“天下乃是祖宗的天下,你何敢任意妄为!这些大臣,都是我多年历选,留以辅佐你的,你竟敢任意不用!还敢听信叛逆蛊惑之言,变乱朝纲!康有为是个什么东西,能胜于我选用之人?康有为之法,能胜于祖宗所立之法?你难道昏头了,不肖竟至于此!”
骂完光绪,慈禧太后又转头责骂那些大臣说:“皇帝年少无知,你们这些人为何不加以劝阻,以为我真不管,听他亡国败家吗?我早就知道他不足以承大业,不过时事艰难,不宜轻举妄动,只得对他留心稽察管束。现在我人虽然在颐和园,但心时时在朝中。我惟恐有奸人蛊惑,所以经常嘱咐你们不可因他不肖,便不肯尽心国事;所幸我现在身体还好,到时必不负你们。早些时候奕劻还再三跟我说,皇上既肯励精图治,谓我也可省心,我因想外臣不知其详,并有不学无术之人,反以为我把持,不许他放手办事,今天总算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他是我立的皇帝,他要亡国,其罪在我,我能不问吗?你们不力诤,便是你们的罪过!”
群臣听后如捣蒜般的叩头,连称有罪。这时,军机大臣刚毅面有喜色,上奏道:“微臣屡次苦谏,但每次都被谴斥,其余众臣,也有言谏过的,也有不吭声的。”慈禧太后听后,又转身问光绪:“如有臣下变乱祖法,你可知道该当何罪?你想想,是祖宗之法重要,还是康有为之法重要,背悖祖宗而行康法,你何以昏愦至此?”
此时的光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战栗答道:“是我自己糊涂,洋人逼迫太急,我只想保存国脉,通融试用西法,并不敢听信康有为之法。”慈禧太后听后厉声道:“难道祖宗之法不如西法,鬼子反重于祖宗吗?康有为叛逆,图谋于我,你不知道吗?还敢回护他!”
可怜光绪当时早已是魂飞齿震,脑子一片空白,竟不知所对。慈禧太后又厉声追问道:“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或者你也是同谋?”光绪皇帝战栗了半天,说:“知道。”慈禧太后喝道:“既知道,还不将康有为正法,反要放走?”
由此,慈禧太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维新变法消灭于无形当中。
以往人们都盛传是戊戌政变的发生是袁世凯告密所导致,看来,袁世凯其实是当了多年的冤大头。正如前面梁启超的描述,“袁世凯告密说”大都认为谭嗣同至法华寺游说袁世凯勤王后,袁世凯佯作答允,等到他回了天津后,便立刻向直隶总督荣禄告密,于是荣禄紧急报告慈禧太后,这才有了政变的发生。为此,当时社会上就流传着一首三言歌谣,讽刺袁世凯的出卖行径:“六君子,头颅送;袁项城,顶子红;卖同党,邀奇功;康与梁,在梦中;不知他,是枭雄。”
不过,袁世凯背上告密的千古骂名,其实是冤枉的,这又从何说起呢?据房德邻等学者的考证,“袁世凯告密说”在时间上是不成立的。从时间上来看,假定袁世凯初五回天津向荣禄告密,荣禄初五日夜派人或亲自赴京告变,按照当时城门关闭的制度,根本就来不及。而且,慈禧太后在初六日发布垂帘诏,只下令拿办康有为兄弟,而对于罪行更大的谭嗣同却并没有提及,这说明慈禧太后当时并未接到天津方面的密报。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谭嗣同的。
当然,大多数学者也认为,戊戌政变虽然并非因袁世凯告密而发生,但袁世凯的告密却大大加剧了政变的激烈程度。事实上,袁世凯在得到政变消息后,为了保全自己,慌忙向荣禄和盘托出了谭嗣同的密谋。慈禧太后在得知维新派想谋杀她之后,恼怒至极,“雌”性大发,使得原本和平的训政转变成为一场流血的政变。
由此,慈禧太后随即发出密谕,将“张荫桓、徐致靖、杨深秀、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均着先行革职,交步军统领衙门,拿解刑部治罪。”接着,整肃行动进一步扩大化,诸多维新人士或如宋伯鲁、徐致靖等被革职监禁、或如陈宝箴、熊希龄等革职永不叙用、或如徐致靖等被定罪流放,光绪皇帝和珍妃身边的太监也倒了大霉,被杖毙四人,另枷号十人,就连光绪也被软禁在灜台。
最为惨烈的,当然是被杀的“戊戌六君子”。在这些人当中,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恐怕是最冤枉的。他是六君子中惟一没做官,也不是维新派的风云人物,他完全是死于杨崇伊密告康氏兄弟“出入宫禁”的谣言。据说,康广仁被杀前在狱中以头撞墙,悲痛呼号,其状惨不忍睹!
六君子中,谭嗣同是给人印象最深的。在政变发生后,谭嗣同是有机会月兑逃的,他完全可以像梁启超一样避居日本使馆,但谭嗣同坚辞不受,掷地有声:“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之所以不昌者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好汉子铁骨铮铮,谭嗣同真不愧为一个真正血性的殉道爱国者。
随后,谭嗣同便在浏阳会馆“莽苍苍斋”静待捕者。被捕后,谭嗣同在狱中写下这样一首诗:“望门投宿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四天后,六君子未经审判、也未定具体罪名,就在菜市口刑场被杀。临被杀前,谭嗣同叫监斩官刚毅过来,说“我有一言要对你说!”刚毅扭过头,不予理睬。谭嗣同朝着刚毅的背影,大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就义之日,观者万人空巷。六君子引颈就戮时,风雨如晦,可众多的阿q们怀里揣着的,却是蘸血的馒头。
此时的北京,在谭嗣同等人被杀后,守旧势力纷纷弹冠相庆。令人讽刺的是,这些颟顸污秽的既得利益者在为最后的垂死挣扎而欢呼的时候,那些对国家民族前途真正忧心如焚的青年志士却喋血街头。谁也没有料到,戊戌变法是以这样的结果而告终。
六君子既死,各新党维新派或逃匿、或监禁、或流放,一时败落;而原本和维新派同气相应的洋务派开明官僚们如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等,也只得缄口自保或者干脆靠边站,神州上下,万马齐喑,唯有那些老朽昏庸的守旧大臣拊掌称快。这些人在慈禧太后的庇护下,掌握了大清帝国的内政外交,视新事务为仇敌,这也是整个晚清最为黑暗的时期。正是在这些人的统治下,导致了最为荒谬的庚子之乱和八国联军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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