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鲶鱼 21 黑风崖(三)

作者 : 民国无义战

***本章节来源*****

刘小刀一撩帘子匆匆进来,向冯恩瑞说道:“瑞少爷,家龙家虎的人都到齐了,都藏在离这里两里外的马家沟。您是摈相,耍陪新娘子进了洞房才能完礼呢!”冯恩瑞听了,问道:“来了多少人?”说着便拔脚就走。

“摆了一百桌,”刘小刀一边紧跟着,一边回道,“有五百人吧,龙哥儿,虎哥儿早就想拿下黑风崖了!”

“黑风寨那边呢?”冯恩瑞问道。

“还没有消息。已经派人打探去了,俺估模之至少要三百人以上要不然,很难把粮食运走,这两年天灾连连,刘大秃子这几个月虽然新收了不少人,但是总共也不会越过六百人,我想也不能不要老窝,总要留下一百两百的守老窝。”

冯恩瑞:“也许刘大秃子会派人潜进马家庄坐内应?”

“肯定会混进来不少,不过刘三秃子还没有露脸……”刘小刀紧跟着冯恩瑞回答道。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马家大院正厅,刘小刀沿着石阶走了上来,穿过大厅,迎面便是一片两亩多大的空场,西边已搭起戏台,刚刚开戏,正唱跳加官等帽子戏。空场东边摆满了桌子,前一排十桌,坐满了人,都是一些穿长袍套马褂的缙绅,后面一排是一些教读先生、老秀才、医生、郎中之类,一个个嗑着瓜子儿、吃着茶聊天,漫不经心地看着戏文,显得矜持斯文。

往后几排的人越来越穷,有蹲在凳子上喝茶,抽旱烟的,有敞着怀、斜披老羊袄的,还有些蓬头垢面的孩子在桌子腿间又钻又爬、叽叽嘎嘎又笑又叫捉迷藏的,满场的人声鼎沸。

四班吹鼓手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吹打响亮,和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所有这些融汇在一起,显示出主人的交际之广和他的气派为人。刘小刀抬头看看正厅两侧的楹联。只见门楣中央挂着一个门扇大的“喜喜”字,门楹上写着斗大的字:

仙娥缥缈下人寰咫尺荣归洞府间

刘小刀看了不禁一笑,见冯恩瑞在门洞里捐看新郎新娘直使眼色,他怔了一下才醒悟过来赶着紧走了几步,跟着新娘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向正堂,满地满院的都是核桃、红枣、粟子,爆竹声在头顶、耳边响着,火星儿迸到脖子上灼得他不住打颤儿——至此刘小刀才明白新娘子那块蒙头红巾的妙用,没那玩艺儿这滋味确实受不得——从门口到堂房不过三丈余地。

那两名兴歌郎不知得了多少赏银,扯着又宽又亮又有弹性的嗓子唱得欢快:

绛绡银丝裹嫦娥,见说青蚨办得多。

锦绣铺陈千百贯,便同萧史上鸾坡。

另一位立即答应:

从来君子不怀金,此意追寻意转深。

**诸亲聊阔叙,毋烦介绍父老心。刘小刀细忖量,冯恩瑞紧随新郎,显见他扮的是马家的傧相了,照此类推,兴歌郎必定也是一家一个——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小户人家就没这些规矩。正胡思乱想,上头司礼郎立在堂口手秉银烛高声道:“傧相交职!”

“怎么还有这个仪节?”刘小刀见两个兴歌郎舞拜着近前来,不禁心里发慌,不知怎么个“交职”法,看冯恩瑞时,他也是一脸茫然。两个兴歌郎舞到他们面前略一照面,即返身面向司仪,齐声高唱:

佳期刘阮会真仙,多谢东君傧命专。

自愧才疏颂辞难,即当高阁侍华筵。

刘小刀听了肚里暗笑,这词编得有趣,代我谦逊了,又请我上筵吃酒!正自抿嘴儿高兴,两个兴歌郎却向冯恩瑞和刘小刀唱道:

星娥窈窕望仙郎,莫道迢迢玉漏长。

愿觅红绡并利市,便归洞府效鸾凰。

又唱:

青鸾衔信入秦楼,红叶题诗寄楚沟。

令夕佳期欣会遇,不妨略赐锦缠头。

二人这才明白“交职”也不是白代替,是要掏腰包儿的,不禁相视一笑。刘小刀,袖子里倒是还有几张银票,却都是当一百两的大银票。惶乱间马家两个总角小厮已是各提一串红绸包裹的制钱送了过来……接着迈火盆、跨马鞍、摆苹果、趋步登堂入室、给新人行插花礼、处处有诗有赞。新娘子这才算迈进了马家的门。

赞礼司仪一声高唱:“乐起!”几十挂爆竹同时燃起,四部吹鼓手都披红挂绿站在大门口使足了吃女乃气力拼命吹打。

霎时间堂里堂外紫雾弥漫,金花缤纷。司礼的扯足了嗓门请马荣上座,一对新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刘小刀和冯恩瑞不知不觉已退到两边,只见芳芳穿戴齐楚,上前搀起新嫂嫂,马骥远随后跟着送入洞房。

此刻厅里厅外爆竹燃尽,鼓乐歇止,稍觉安静了一些。刘小刀这才从喜庆心绪中回过神来,用目光四处搜寻冯家牛。厅里院里挤满人,那里寻得见。冯家牛见刘小刀盯着人群瞧,便从侧面沿墙挤了过来,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声道:“刀哥儿,我在这儿呢,这里太乱,借一步说话!”

刘小刀一转脸,见冯家牛满脸都是乱蓬蓬的络腮胡子,不禁笑道:“我说的呢,大睁着两眼就是寻不到你!”说着便随了世雄,绕过西边专为女眷设的席幕,到了正堂后边。

只听西边院里闹洞房的欢声笑语热火朝天,撤帐先生正在扯嗓门儿高唱《撤帐歌》:

撒帐东,宛如神女下巫峰。簇拥仙郎来凤帐,红云揭起一重重……

众人拍手相和:“——一重重呐!”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恒娥面,好与仙郎折一技……”

众人和道:“——折一枝啊!”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绣带佩宜男呀……众声齐唱:“……佩宜男呀!”

刘小刀想起方才在内宅中的自已突然发春,不禁一笑。冯家牛见他如此沉着,倒由衷地佩服心想可比我在这个年龄时沉稳多了,笑道:“这时分刀哥儿还有心听这俚歌儿!中庭里一半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另一半正想着黑吃黑,一个不小心,点着了炮捻儿可就不可收拾了!”

刘小刀看着庄丁们抱着一捆一捆的蜡烛往筵席上去,心里陡地也是一紧,望了望暮色愈来愈重的天穹,问道:“刘大秃子来了么?怎么没看见?”

“申牌时分来的,在蒋三哥屋里。”

“不是说好的?先灌醉他!”

“他拿得很稳,滴酒不沾。”

刘小刀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点点头说道:“告诉瑞少,死死看牢了他!筵席一散,先一刀砍死他,其余的群龙无首,就逃走几个也无所谓!”

冯家牛抚着满脸假胡子,说道:“刀哥儿说的是。不过我觉得总有点不对,好像要出别的枝节似的……”

“唔?”

“我也说不大清……

堂里堂外一阵轰堂大笑。突然门外一阵尖叫,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夺门而入。众人都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止杯停箸看时,后头蒋三哥喝得脸像猪肝一样,踉踉跄跄追了进来,口中兀自呓语般喃喃地嚷道:“小浪娘子……已经浪的人——呃!又他娘的逃了……说我说话像女人,哼!待会擒住了你,你就知道呃——!是女……女还是男!”可怜那女人在土匪丛中窜着,这个伸腿绊她,那个拽她一把衣裳,一筋斗接着一筋斗地摔倒,早被蒋三哥迫上捉住,一把便按在地上,两个人都呼嗤呼嗤喘粗气。一群土匪立时兽性大发。

马荣此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口中只是“这个……这个……”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刘小刀,刘小刀却觉得现在动手太早,刘大秃子容易擒住人质,便换了笑脸,对刘大秃子道:“刘爷,请维持一下,好歹给马老太爷一点面子。”刘大秃子笑道:“我们老三还配不上他个丫头?哪个女人不嫁人?关起门来都是鬼!”

此刻那女孩子已经声嘶力竭,还在拼命抗拒挣扎。周围的土匪狂笑着大叫。”

突然,左首第三桌一个矮黑汉子“啪”地用拳猛一击案站起身来,来,几步走上前一把提起蒋三哥,右手一个冲天炮打在他下巴上,左手顺势一送,将蒋三哥扔出大厅之外!顿时大厅里一片死寂。“日你血祖宗们的了!”那汉子“噌”地撕下褂子丢在那丫头身上,恶狠狠骂道:“谁家没有三姨六姑亲姐亲妹子?一真忒不把人当人了!”

因为变起仓猝,事出突然,满庭中人都被他弄得木雕泥塑一般。只见他赤着缚,浑身肌肉块块绽起,腰里插着火药枪,一手按着大刀片子,一手举起酒壶咕咕吸了几口,冲着马荣道:“找两个女人送她后边去-——刘爷,实在对不住,打了你的狗,你就看着办吧!”

“胡印中?”刘大秃子两道眉毛拧成疙瘩,思量着处置办法,口中说道:“肉烂在锅里,都是自己弟兄嘛——”

话没说完,蒋三哥也从身上拔出了转轮手枪、红着眼,用枪指着胡印中,嘴唇气得直哆嗦:“姓胡的,这,这是第二回了!你tn专跟我过不去!”说着就要扣板机,却被身边席上另一个土匪有手上一托,手枪打高了,打到房顶上,死死抱住,喊道:“胡二当家的,还不快跑?”

“老子七尺丈夫,跑个什么鸟?”胡印中“噌”地抽出刀来,插在桌子上大叫道:“我们当土匪是无可奈何,难道**妇女也是无可奈何?愿意跟我的,这边站;愿意跟他的,那边去!”

话音刚落便有四五个人站起身来,蒋三哥身后也有七八个人,还有几个人探头探脑看了看又坐回了原位。至此人们才明白,原来是黑风寨窝里反,在这儿闹起火并来了。

不过土匪火并起来后可算是帮了冯恩瑞的大忙了,黑风崖三位当家的全在这,万没理由放过。这些土匪可能是为了方便逃跳,大多占据门口,把门口的客人们吓跑了一帮,而里面的人也被吓的离座,普通人都怕被波及,但是土匪占着门口,想跑跑不了,都跑到大厅里面来了,在大厅靠近门口的位置,几个土匪全都暴露出来不说,因为头领内哄,还不得不站出来表态。和其它普通人都分了开,因为,土匪身边空矿起来,加上黑风崖的三个头领都在这露了底,擒贼先擒王,原本是计划在他们运粮食时打的伏击,就可以放到大厅里了。凭着西服内,胁下与腰里的两把自动手枪,冯恩瑞是打心底看不起这些还玩大刀片子,使用火药枪药的转轮手枪的土匪。

冯恩瑞躲在暗处,作了一个手示,刘小刀与几个在大厅的手下,立刻明白,瑞少爷要大厅里来个门关门打狗,擒贼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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