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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士文听田车五所说之事后非常气忿。
他恼怒地说;“王景岳、王景玉这狗兄弟俩是咱们莱阳县的一霸。他们勾结官府,走动衙门,欺压平民百姓,可以说是无恶不做。”他一仰脖子喝干了一杯酒,又继续斟上。接着说:“近几十年,朝庭**,军备无能,和洋鬼子对阵,连吃败仗。又是割地,又是赔款。因为国库空虚,拿不出钱,就朝老百姓身上摊派,弄得民不聊生。
如果说,朝庭打败仗也算是为了保家卫国,只是在武器落后,比不上洋人的船坚炮利,老百姓受点苦也就罢了。偏偏王景岳这斑狗东西却又趁火打劫,和王圻、于赞扬、张相谟等土豪、劣绅勾结在一起,串通莱阳知县朱槐之,捐上加捐,税上加税,从中渔利。农民种田、养牲畜,一年劳累到头,全都替他们白忙活。长此下去,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田车五说:“柏林庄萧条冷清,百业凋零,恐怕都跟这些情况有关吧?”
曲士文笑道;“你那九里河,跟咱这柏林庄还不都一样?只是你老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圣贤书罢了。早几年我教书的时候,对民间疾苦也不了解,后来当了这社长,摊捐、派税都要我干,这才真切地体验到老百姓的痛苦。我整天都在琢磨,想啥办法才能让乡亲们免强地活下去。”
田车五听了若有所感,他压低声音问曲士文说:“二弟呀,你看这大清朝的气数是不是快完了?”
曲士文不加思索地说:“我看快啦!这年把肯定得大乱。咱们弟兄都是读过历史的人,古人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看看目前的局势,它的特点,就是‘民不聊生。’这跟历代王朝的末年有啥两样?”
田车五点头同意,叹了一口气,说:“在我看,与前朝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曲士文笑道:“这不就结啦!”他又喝了一口酒,郑重地说;“为了减轻乡亲们的负担,让大夥能够活下去,我跟祝三商量了,咱们分头到各庄去串联,准备成立联庄会,带领乡亲们抗捐、抗税。”
田车五听了一愣,他迟疑地说:“这合适吗?这可是犯王法的事哟!”
曲士文苦笑笑说:“顾不了那么多啦!乡亲们活命要紧。对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来说,咱们越顺从,他们刮地皮刮得越狠。老百姓活不下去呀,咱的哥!”
田车五端起酒杯沉吟了一会儿,又把酒杯放下,深思着说:“理到是这么个理,就怕抗拒不了哎!根据历史的经验,各代王朝在开国之初为了创立基业,都要残酷镇压反对派;而在它即将灭亡之际,为了作垂死的挣扎,也要残酷镇压反抗者。你们领头抗捐、抗税,这就犯了朝庭的大忌,成了首当其冲的露头鸟,很危险呀!”
曲士文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留你今天晚上别走,等祝三来了,咱们弟兄仨合计合计。”
这一顿饭吃了有个把时辰,饭后曲士文搬来凉床让田车五歇晌。也许是田车五清晨起得过早,也许田车五平时有午睡的习惯,也许是天气炎热、又多喝了几杯酒,田车五感到很悃倦,一觉睡到日落黄昏。
晚饭后,曲士文陪着田车五在庄外散步。虽然这时正是六月盛夏,气候炎热,由于柏林庄周围种满了果树,林荫密布,气候湿润,对盛夏起到了调节作用,因而白天这里比别处荫凉,晚上更加微风徐徐,凉爽舒适。
田车五抬头仰望天空,但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闪烁的繁星簇拥着一轮浩月,皎洁而又明亮的把清幽的光华洒向大地,也洒水似的倾泻在寂静的果林中。这儿,除了细小的风吹树叶声和断续的虫鸣声外,整个大地似乎都在幽静的夜色中沉睡。
忽然,一阵疾骤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渐渐地由远而近,向他们散步的地方奔驰。曲士文对田车五说:“你听,八成是祝三来了。”便与田车五迎了上去。马蹄声慢了下来,骑马的人正是于祝三。
曲士文喊道:“祝三,你咋才来呀!”
于祝三赶紧从马背上跳下地,回答说;“有点小事耽搁了,所以才骑快马赶来。”他看见旁边还有一个人,便问:“那是谁呀?”
曲士文说:“你来看看是谁吧!”
于祝三牵马走近,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惊喜地说:“哎呀,原来是老大哥呀!真是久违!久违呀!”他把双手一拱,连声说:“兄弟有礼!兄弟有礼!”
田车五也把双手一拱,笑着说:“士文叫我不要出声,要给你一个惊喜,我就不说话了。果真三弟就没想到是我。得罪!得罪!”说罢,哈哈大笑。
一番寒喧后,曲士文说:“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回家谈吧!”于祝三同意,三人一起走进了曲士文家。
曲士文把马牵到槽头上拴好,给它饮了水,拌上草料,让马慢慢咀嚼。他便回到客厅,点上艾叶趋赶蚊子。艾叶点燃后,又给每人递了一把蒲扇,这才拎来了茶壶,拿来茶杯,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于祝三介绍说:“我跑遍了城北几个庄,把咱俩的想法跟他们通了气。大家一听要成立联庄会抗捐、抗税,都举双手赞成。他们说,啥时候成立,只要咱俩定个时间地点,各庄准来参加。有的还表示,他们也出去串联,争取更多的庄社联合行动。”
曲士文听了,高兴得把大腿一拍,兴奋地说:“好呀!秋收以后,咱们定个日子,把联庄会的中心组织成立起来,扯起大旗,抗捐、抗税。”
田车五边听边沉思,他犹豫了一会儿,扬起手说:“且慢!且慢!我给二位贤弟提个醒。依我看,咱们做事不能太莽撞,也不能太直率,应该讲究策略。”
曲士文和于祝三都静静地看着田车五发表议论。
田车五说:“咱们成立联庄会的宗旨,不就是为了抗捐、抗税吗?可在方法上,绝对不能提这个口号。”
于祝三问道:“这是为啥?”
田车五说:“摊派捐税,这是朝廷的旨意,咱搞抗捐、抗税,不就成了反抗朝廷、聚众作乱了么?要是王景岳等人向巡抚衙门一上报,孙宝琦准得派兵镇压。咱老百姓两手攥空捶,拿什么去抵挡巡防军和常备军呢?到时候吃亏的是咱老百姓自已,讨巧的还是王景岳那班子土豪、劣绅,在法理上咱先处于莱阳四魔的下风……”
曲士文模着下巴沉思半晌,问道:“依兄长的意见,应当采取什么策略?”
田车五建议说:“依我看,抗捐、抗税这个口号先别提,把斗争的矛头就对准王景岳等几个土豪劣绅。要捏住他们的错,抓住他们的把柄,拽着他们的小辫子开展斗争。在初步打下基础后,再逐步深入地清算他们私吞捐税,中饱私囊的劣迹,公布他们贪赃枉法的罪状,让他们在莱阳县威风扫地,以后不敢再胡作非为。这样,老百姓才能减轻负担,咱们也不会承担反抗朝廷的风险。”
于祝三一听,鼓掌称赞。他说:“对!还是咱们老大哥看得准。只要把王景岳这班人的劣迹翻出来,顺藤模瓜,他知县朱槐之也跑不掉。这些家伙都是一丘之貉,一个鼻孔通气的混帐东西。”
曲士文挠挠头,说:“咱能抓住他们的啥把柄呢?他们办事都是暗厢操作,诡秘得很!到底干了些啥贪脏枉法的事,咱们也不知道呀!”
田车五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事你别急。常言说得好,天下的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咱们只要耐心寻找,总能找出他们贪脏枉法的蛛丝马迹。”
这时,于祝三忽然把脑袋一拍,欣喜地说:“呃!我到想起来了。早些时我听唐家庵社长唐忠信说过,王景岳和王圻互相勾结,把咱县农民多年的积谷都给盗卖了。咱们就从查积谷着手,还怕抓不住他王景岳的把柄?”
“对呀!”曲士文把桌子一捶,兴奋地说,“这就是一条赖不掉的罪状。咱们紧紧抓住这条罪状,就能大张旗鼓地开展抗捐、抗税活动。我看,咱们事不宜迟,抓紧时间定个日子,赶快行动起来。”
田车五把手一摆,说:“且慢!孔子说过,‘无欲速,欲速则不达。’咱们做事还得稳当点。”
曲士文问道:“咋个稳当法?”
田车五说:“现在查积谷,只能去查帐。帐目是纸面上的东西,查不出玩意。况且,目前农民正当收割,手里有粮食,对查积谷的热情不高。少数人冷冷清清地去查帐,师出无名,反而会打草惊蛇。”
曲士文说:“依你老大哥的高见呢?”
田车五说:“把时间往后推,推到今冬明春。那时候,农民的粮食吃光了,揭不开锅盖,咱发动缺粮户都去借积谷。等二王拿不出那么多积谷往外借的时候,咱们就带领大家闹起来。从查积谷入手,再查私加捐税,直闹到不准巡警局差役下乡扰民。做到这一步,咱们就胜利了。”
“高明!”曲士文、于祝三一起拍手称赞,“还是咱们老大哥有心计。这么吧,咱们就聘请你老大哥当联庄会的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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