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傻妹妹啊,心是他的,他想要捧在谁的面前,便能捧在谁面前,脚是他的,他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身为夫人,所能做的便是乖乖呆在家里等着他,在他回来的时候端上一杯热茶便好了,你总不能拿一把刀子把那个女人给杀了吧?”
谢紫菲听了这句话后,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一下子收住了泪珠子,平稳了一下心绪,从衣襟中掏出丝帕,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番,心中却像是有了一番计较似的。
“紫菲,我知道你心中不甘,但是,万事得以谢家为先,不能老是这般冒冒失失的。”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谢紫菲福了福身子。
“我也很久没有见到阿珣了,什么时候把他带进宫来,让本宫做姨姨的好好疼他一番。”
“是,阿珣还在说皇后姨姨宫中的糕点很是美味,想要来捧些回去呢。”提起自己的儿子,谢紫菲倒是话匣子,一个劲儿聊着。
“那还不简单,”谢皇后扬了声,“穆嬷嬷,快些装些糕点,待会子让紫菲带回去。”
“是,奴婢省会的。”
两个姐妹聊了些家常,谢紫菲便起身告辞了。
谢皇后复又拿起金剪子,修剪起了另外一盆照殿红,一刀一刀极尽心思。倒是身边的穆嬷嬷开了口:“皇后何必要事必躬亲,这些小事不如交给花匠。”
“嬷嬷,本宫心里烦闷,做这些活计倒能让的心安静下来。”
自小便照料谢皇后起居的穆嬷嬷知道她的性子,于是也不劝解,只是叹了一口气,吩咐小厨房准备一盅杏仁佛手,好呆会让皇后喝下。
谢皇后狠狠地修剪掉了一丛茂盛的枝叶,看着脉络分明的叶子耷拉在地上,心中却是凄苦的,这便是他们错了位的一生,再怎么修理这些旁枝末叶,还是无法将主线拉回原点。谢皇后将剪子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且绝望的声响,宫女和太监呼啦啦便跪了一地,一个一个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还是身子要紧。”穆嬷嬷想要劝解,然而所有的话语却是哽在喉间,怎么都吐不出,她又何尝不知道皇后的苦楚?每天强颜欢笑,却在夜里对着一株株各异的山茶花垂泪到天明。
“母后,谁又惹你生气了?”太子着一身暗金色的衣袍,绣着四爪蟒,走了进来,头发用一根碧玉挽就,腰间挂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近来太子迷上了修炼丹药,是以衣服上都带着淡淡的硝石味道。
“除了你,谁又敢惹母后生气?”谢皇后越发觉得这个儿子不是自己亲生,不然,怎么会懦弱到要相信鬼神这些怪力乱神?然而,却是使劲了各种手段,还是断不了他心头那点念想,倒是祁帝淡淡地说了一句,有些念想总归是好的,他这么一说,谢皇后也不好明着去反对些什么,于是便半是默认了太子这个奇怪的举止。心里却不是不怨恨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倘若,换成了凤水問,他是否还会这般不放在心头?又或者,他现在只是在暗暗地庆幸着,天地将来的主人竟然会干出这般荒唐的事,那么,他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儿子是不是离着皇位又近了很多?谢皇后不愿意去揣摩祁帝的心思,不然,受伤的总是自己。
太子听了之后,也不以为意,只是赔笑地更为小心。
“皇儿,凤水問回来了。”谢皇后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是,父皇还巴巴地把太医院中的御医都召去了楠陂宫中,为他的好儿子调理身子呢,”太子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颇为不满,“他凤水問是什么东西,也不过是沾了萧燕燕那狐媚子的光,便自以为整个紫虬国都被收入了他囊中。”
“可是你父皇却是偏偏拿他当做一个宝贝似的捧在手上,”谢皇后讥诮地讽刺了一句,“你身为堂堂的太子,不好好打理朝堂,为陛下解忧,却在这里发牢骚,难怪朝堂中时时有人传出陛下要废了你重新立凤水問为太子。”
太子听了这番话,脸也不由得变得煞白:“母后,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若是你再这般荒唐下去,迷信这些神神鬼鬼的,本宫纵使贵为紫虬国最尊贵的女人,也帮不了什么,更何况,在那些个朝臣眼中,这凤座迟早是要归了萧燕燕那女人的,本宫不是雀占鸠巢罢了。”
“哪个没眼力的敢这么说母后?我定要将他挫骨扬灰!”年轻气盛的太子一向以母族为荣,虽然谢皇后不受祁帝恩宠,但是每逢初一、十五,却是雷打不动地要宿在来仪殿的,再加上朝堂中有谢侯呼风唤雨,若是自己没有太大的错处,等祁帝百年后,那黄澄澄的纯金龙椅定是自己的,然而,最近,朝堂竟然出现了偏向凤水問的言论,凤水問不过是答对了赤蟠国来使提出的略微刁钻的问题罢了,为什么大家就认为他聪慧绝顶,栋梁之才?
“皇儿啊,”谢皇后叹了一口气,“你是从母后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所以从小本宫便要求你什么都要夺取第一,这样,你父皇才会正眼看你,虽然你身上流着谢氏的血液,然而,比起他更愿意含在嘴里宠爱的萧燕燕所孕育的生命,他恐怕更想要把这座江山捧给他们母子,若你不是嫡长子,若不是本宫拼着一身的力护住这顶凤冠,若不是谢侯长袖善舞,在朝堂上打点着一切,你觉得,你还能快快活活地在丹房之中炼丹求证长生之道?”
太子是听着这番言论长大的,从小,他便被耳提命面,萧氏如何,凤水問如何,金乌大将军又是怎样,耳朵早已被磨出了茧子,祁帝再怎么疼爱凤水問,还不是只让他做一个七皇子,萧燕燕再如何得宠,还不是被母后压得死死的?年轻的太子心中无比烦闷,就像是一颗种子一直一直被石块压在底下,吐不出女敕芽,然而,等这颗种子逐渐长大,逐渐有力能够顶开压在身子之上的石块时,便肆无忌惮地散开身子,如野草般丛生肆意生长,那些慎人的言论不过是自己母后杞人忧天编排出来的罢了。
年轻的太子根本就没有锐利的鼻子,嗅到朝堂微妙的气息,只是躲在冒着白烟的丹炉房中,任由自己沉沦在虚无缥缈的臆想之中,妄想能够获得永生,享受这一世的金碧辉煌烈火烹油般的鼎盛生活。
谢皇后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儿子,原本一大推的话就这般生生地停滞在了舌头口,想要再训斥上几句,却又觉得有心无力,是什么,把曾经喜欢粘着她,柔声地唤着她“母后”的儿子变成了眼前这个连听她讲一句话都觉得是煎熬的青年人?是无情的时光吗,还是这近在眼前的权势?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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