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王程倒是出人意料地在长书之前迅速投诚了,只是,却是要索要一大笔的钱财。『**言*情**』
胡侯爷嗤笑了一声:“苏公子,你看这个贼子真是荒唐至极,不过是我军的手下败将,竟然敢提出这等令人不齿的要求!”
胡侯爷颇为激动地一把拍下来使送来的信笺,胸口不住地起伏着,活像一只尾巴炸了毛的大肥猫,包子脸也是气鼓鼓地一团,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
虽然连日来心惊胆战,然而却是没有消瘦下去半分,面皮还是那般地油光水滑,衣服穿在身上,好似一不小心便会迸裂开来。
素素颇为担忧地看着他身上那件料子上乘的衣服,生怕他一激动,便如哈利波特的姨妈那样,扣子一个一个迸裂开来,最后露出一截肥圆的身子,若真是那样,可真是囧大了。
她咧开嘴巴,却听见苏墨卿咳嗽了一下,连忙便敛去了脸上的神色,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将眼睛往外头瞟,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在胡侯爷面前狂笑起来。
“苏某以为,胡侯爷还是答应王程这个请求为好。”
素素听了这一番话,也颇有些不解地看着苏墨卿,现在的王程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徒有虚名的海盗头子,为什么还要白花花地给他那么一大笔钱?
然而苏墨卿却是笑了笑,并没有给出他的答案。
胡侯爷早就把苏墨卿当做了神仙一般的存在,不论他说什么,都会赞成,这一次,也不例外:“苏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现在便让他们准备准备,送到王程那里去。”
说完,便走出了唐府。
“墨卿,我不懂,王程不过是瓮中之鳖,为何还要给他这般多的金银珠宝?自古都是战败一方才会割地赔款。”
“素素,你信不信,现在王程吞下这么多的银子,他日,我便要让他成倍地再吐出来还给我?”苏墨卿打开窗格子,一朵黄色的桂花落下,正好旋飞在他伸出的掌心中。
“你说的,我自然是信的。”
阳光透过扶苏的花木,打在苏墨卿的脸上,从素素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下颌刚毅,就像是米开朗琪罗一笔一笔雕刻出来的大卫像,在阳光之下熠熠生光,那是阿尔卑斯山卡拉拉大理石特有的光泽。
“苏大哥,白姐姐——”唐年狸从庭院中跑过来,打断了素素的思绪。
“苏大哥,白姐姐,”唐年狸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想要说话却奈何接不上起来,将手捂在胸口,不住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言*情**』
“小狸猫,你莫要这般心急,来来来,快喝些水,润润嗓子。”素素从桌子上取了一个茶盏,到了些热水。
唐年狸正想伸手接过,然而想起以往素素那些手段,又颇有些心戚戚然地停住了手,不敢去接过那个茶盏。
“怎么了,小狸猫,你在犹豫什么?难道怕我在水里下毒药?”素素朝着他温柔地笑了笑,然而,落在了唐年狸的眼中,却是如鬼魅一般恐怖不堪。
他早已不止一次地领会到了素素的笑里藏毒,冷不丁自己吃了某些她亲手递过来的东西后便会莫名其妙地全身难受,上一次是手上长满了脓疮,上上次是脚上起了许多的大水泡,再上上次则是嘴巴里流了脓水……素素对他造成的伤害,真是罄竹难书,然而,她却偏偏又是扶箕城百姓口中“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自己这一番说出去,却只有挨打的份,那些愚昧无知只懂得一头跪拜在药王殿前的人又怎么会懂得自己的心酸!
“唉,真真伤我的心!”素素一脸落寞,随手搁下了茶盏,眼眶微湿未润,抬着一双妙目凄凄地看着唐年狸,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狼心狗肺的事情,伤害了素素的心,不就是一盏茶么?他喝,穿肠烂肚的毒药也比不过素素此刻无声的“控诉”。
唐年狸一咬牙便吞咽下了整整一盏茶,差些呛着了。
喝完之后,捋了捋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暗自庆幸了一番,还好,这次素素倒是没有捉弄自己,然而下一刻,肚子便是奇痒无比,恨不能将上面的皮肤都揪了下来。
“哈哈哈,小狸猫,姐姐前些日子讲的那些个故事当真白讲了。”素素看着一脸憋屈的唐年狸,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
“白姐姐……”这下轮到唐年狸欲哭无泪了。
“乖啊,去厨房喝三大缸子的水吧,保管药到病除。”素素伸出手,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头顶。
唐年狸却是如同得了圣旨一般忙不迭地挠着肚子跑出去。
“素素,你怎么老是捉弄年狸?”苏墨卿无奈地摇摇头,她对着所有人都是温有礼的,唯独对年狸,却是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使出浑身解数来捉弄他。
“墨卿,你难道没有觉得小狸猫长着一张让人很有*去虐待他的脸吗?”素素想到唐年狸那挠着肚皮的样子,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凤水問在唐漠风的陪同下,来到苏墨卿的院落中,老远便听见了素素那脆脆的笑声,好似抛洒开了所有的烦恼似的,笑得无拘无束。他是有多久没有听见这般自内心的笑了?隔着蓊蓊郁郁的枝叶,他看见素素和苏墨卿两个人愉悦地在屋子里谈论着什么,心忽的变得很难受,素素身边的那个位置,本该是属于他的,却是没有想到,现如今,竟然换了一个人。
他忽然有些胆怯,裹足不前。
“苏公子?”唐漠风看见他停了下来,颇有些不解。
“无事,只是想到了军中还有些急事要去处理,便不再打扰墨卿了。”说完,拔脚就走,好似身后有什么恶魔在追赶着他似的。
唐漠风转过头看了看正在苏墨卿面前笑得肆无忌惮的素素,再看了看凤水問急急忙忙的背影,脸上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他摇了摇头,便从另一条路走开了。
七日后,素素接了胡侯爷的指令,带着一帮子士兵,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入了王程所在的地方,素素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王程,心中却是不免一阵鄙夷。于是便肃清了脸,只是递给他一封胡侯爷亲手修的信:“王船主,这是胡侯爷的指令,你可要好好地表现一番,不要让胡侯爷失望啊。”
王程得了一大笔财,自然是唯胡侯爷马是瞻,忙不迭地接过书信一看,顿时面如土色,手微微地抖。
看着他这副怂包样子,素素心中便更加鄙夷他了。真不知道这个海盗头子是怎生当的,竟然没有一丝一毫临危不惧的模样。
然而,面子上却是没有表现出一分,只是恭恭敬敬地候在一边,等着王程的答案。
“王船主,为朝廷出力的机会来了,若是您能在这一次立了战功,皇上一高兴,便会封您一个大官当一当呢,当然啦,王船主闲云野鹤惯了,不需要那么一顶乌纱帽子压在脖子上,那么素素也是无话可说,只是……”言下之意不明而喻。
素素再一次看了一眼面如死灰般的王程,清了清嗓子:“我曾听闻尊夫人杨翠翠弹得一手好琴,我本就是一个琴痴,不知道今日是否有幸能够听得王夫人手抚一阕曲子?”
杨翠翠还未等王程答应,便已经撩开帘子,款款地走了进来,丫鬟抱着一把梧桐琴紧跟在后。
杨翠翠朝着素素福了福身:“不过是抬爱,都是他人谬赞罢了。”
杨翠翠缓缓地坐了下来,水色的长裙在她脚边潋滟开来,好似一朵芙蕖开在碧波之中,。杨翠翠调了一个音,手指便在琴弦之上错落有致地抚起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杨翠翠专心地抚着琴,好像要把自己整个心都沉浸在琴音之中,戚戚哀哀的琴音顿时在室内飘散开来,素素听了都有些鼻子酸,转头看了一眼王程,他早已似痴了一般怔怔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杨翠翠的侧脸看,好像再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换成了这一对,倒是薄情女子痴情郎君了。
杨翠翠低下头,露出一截极美的颈子,犹如上好的羊脂玉,在阳光之下流传着令人窒息的美,难怪当年有这么多的公子王孙追后尘,愿意一掷千金,只为博得佳人露齿一笑。
若是撇开幻术不谈,单凭琴技,绿珠也比不上她。
杨翠翠抚完一曲,素素什么也没有说,略略站了一会儿,抛下一句“王船主可要好好考虑一番”便点头告辞。
王程倒是从那副神情抽出了神思,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树杈,叶子已经快要飘散尽了,只余下一截暗黄色:“翠翠,事已至此,你便走吧。”
杨翠翠原本在抚完琴时,看到了素素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圆,心下便雀跃不已,连着音都弹错了三个,那是她们之间的约定,若是此番能扳倒王程,素素便做出这么一个手势,她强自按压住心头的喜悦恢复了冰霜般的模样,听了这一句话后,就像是厚厚的冰层裂开了一丝缝隙,诧异之情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翠翠,你的心素来不在我身上,现今强硬圈着你,也不过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罢了……”说道伤心处,王程便默然不语,他抬着酸涩的眼皮子,一个劲儿地盯着被风扑打着的叶子,喉头紧紧的,叶子啊,不要再挣扎了,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努力,终归是拗不过风儿的强硬的,还不如就此放手,没准还能少伤一会儿心。
“王程,不要把你自己说的这般委屈,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杨翠翠收拾好心情,讥诮地回了一句。
“是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找的,与别人都无关。”
王程捧起搁在角落里的酒坛子,一把拍开了塑封的泥土,端起来便大口的吞咽着,*辣的烧刀子割过喉道,刺激地逼出了眼中的湿润,王程吞咽地更加厉害了,喉结不住地上下滑动着,酒水从嘴巴中溢出,一大片水泽倒在衣衫之上,瞬间便湿透了,再也分不清滑落在脸上的究竟是咸涩的泪水还是辛辣的酒液。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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