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房允文还是放心不下,一再劝说,方延煜心意已决,坚持还是归家温书。而且一日也不等,当即收拾了东西和桃花回去。
桃花拉住哥哥,找了大夫再次看过,开了药,才赶起牛车回去。
“哥,其实你也不用急着回来的。不行咱们去客栈定个房间好了,也要不了多少银子,咱们不缺这个的。”
方延煜一直一言不发地生着闷气,听了桃花这样说,才想到还有这个法子:“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桃花,要不咱们回去吧,还能赶得上明早的授课。”
桃花微微一笑:“回都回来了,大哥还是回家住两天吧。好好吃药休养一下,而且再过两日就是大哥的生辰了,咱们在家庆生,过几天再回学堂去,要不然娘也放心不下。”
到底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吃得了苦,却受不得气。
听她这样说,方延煜也只好作罢,两人坐着牛车,一路摇曳着回了村子。
唐氏见了儿子生病,抱着他又是一阵心疼。赶着他去休息,收了书本,做上不少好吃食补养。
院子里的虾酱蟹酱,经过发酵已经有了咸鲜的味道出来,桃花照例给方氏家送了一份,晚饭用它炒了豆腐。滑女敕的豆腐配上鲜咸的滋味,让家人都欲罢不能地停不下筷子,连桌上的肉菜都不愿去动弹。
“桃花,你这个酱的滋味真是不错,明天给你爷爷家送一坛子去。”
方德秋把盘子里最后两块豆腐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爹,你晌午送饭过去的时候爷爷女乃女乃说什么了?”
“还能说啥,给老人送吃的还不是应当的……你女乃女乃说没有前几日的肉多……”
“爹”
桃花放下了筷子。
“这个虾酱我想要留着开店的时候往外卖,一共也就做了这么些,恐怕没有多的再往外卖了。”
“开店?”
“开什么店?”
方德秋和唐氏也是头一次听见桃花这个想法,不禁大吃一惊。
“嗯,我预备在县城租个宅子开食肆,这些酱料到时候要用,而且也和云天阁说好了继续往他们那卖。”
“桃花,这笔钱终究来得取巧,不如好好地存起来,将来你大哥读书,你要嫁人,也好有个周转。开店的风险太大,你一个小姑娘,做两样小吃食还行,哪能让人点菜。再说了,你现在也不小了,过两年也该嫁人……”
方德秋稍一寻思,便觉得这个法子不妥。
“爹,咱们家最近添置了不少的东西,还有那新买的田地,新盖的房子,都要花钱。如果不继续赚钱的话,坐食山空,也支撑不了多久的。开店的事我已经有了法子,而且和云天阁的少东欧少爷也商量过了,他答应会帮咱们的……”桃花叹了一口气,最近自己叹气的次数实在很多,和父母解释起来自己开店的想法。
听完桃花说的,方德秋和唐氏久久没有言语,自家女儿也就是个乡下小女孩,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点子。
“桃花,爹觉得,这个风险还是大了吧。更何况咱们家里也没有人懂这些,这店铺租下来了,到时候再觉得不好做,可是每日都要亏银子的……”这个开店的概念对于方德秋来讲还是太过陌生,而对于陌生的事情,他还是本能地觉得不妥。
“他爹,桃花既然这么想做,而且也已经想好了,就让她做吧。到时候咱们都去帮忙,也不一定就会赔。之前要不是桃花做了这么多咱们想不到的事儿,咱们家也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倒是唐氏,她知道桃花只要把想法说出来,就必定是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而且心意已决了。
“嗯,我也觉得小妹可以试试。”方延煜微微一笑。
方德秋没有想到妻子儿子居然都同意桃花这样冒险的想法:“不行,开店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爹”
桃花有些无奈地开口:“你现在家里有什么好的都先想着爷爷女乃女乃,但是女乃女乃好像并不觉得这有多不容易。还每天挑剔娘的手艺,肉放得不多。再过几天,咱们家的新房子就可以上梁手工了,再结给人家工钱,咱们家的银钱恐怕也支撑不起顿顿吃肉,女乃女乃那边……”
方德秋的脸红了起来,有些局促地说:“也不是非得日日送肉过去,只是这阵子家里吃得好了才……以后咱们就还像平日里那样吃,就不送了。”
“女乃女乃一定会挑理的……”延烨小声地在旁边说,“我今天碰见五哥他还说女乃女乃说了,咱们家每天就送那么一小碗,是诚心磕碜他们,不让大家都吃。”
“爹,每天把肉挑出一碗送过去,我和娘都吃不上。”
“这,这……若娘……”方德秋只知道唐氏每日端一碗肉菜给他送去那边,他之后都是同工匠们一起吃,没想到家里妻子孩子居然都吃不上。
“他爹,我吃点儿苦没什么,孝敬爹娘也没错,但是我不想委屈了孩子。家里的钱都是桃花赚的,她想怎么花,我就想让她怎么花。再说了,桃花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咱们家要是不经营也跟不上开销……”
家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主意定了下来,去县城开店。
方德秋终于在山上找到了一根可心的好梁,笔直均匀,上下一般,尤其还不是“独木”,同一株生的还有十几棵,用它做主梁,正预示着子孙兴旺。
方德秋抚模着粗糙的树皮,心中却有些怅然。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要尽力做好每一件事,就能让家人健康和睦,但是现在爹娘和自家妻子儿女已经是貌合神离,而他这个家中的顶梁柱似乎也渐渐地失去了力度。
在他的心目中,对爹娘孝顺是大于一切大道理的,但是爹娘又是否需要自己的这一份孝顺呢。为了孝顺爹娘,一直委屈着家人,他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更不用说当初他不在的时候,妻子和儿女们受的委屈。
唐氏不愿意告状诉苦,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而他仅仅从邻居口中的只言片语已经可以想象当初是有多么的触目惊心。那些事情就好像是一层窗户纸,唐氏不忍心捅破,他不敢去捅破,他们都知道,一旦这层窗户纸破了,和那边的一切都可能会变得不同。
而现在,随着他渐渐听到的流言,还有母亲在他去送饭时不满的一些抱怨,已经让方德秋心中的天平开始渐渐地倾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