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方梅花的城府深沉,桃花觉得方菊花这样藏不住话的性子算得上是可爱了。见她这么问,便也虎起了脸:“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菊花纷纷不平地:“我哥说了,他和那个臭女人见面的时候你也在,我爹娘都说,说是你使坏引着我哥不学好的!之前那事儿……是我爹娘不对,但是你,你也不能这样啊!”
桃花整个人一愣,原来,二伯和二婶儿在背后竟然是这么想的,再想自己还想帮着他们去打听那刘惜儿的底细,可真是多余了,反倒,更让他们认准了自己不怀好意吧。
桃花看着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菊花,轻言解释道:“你哥在云天阁追着一个卖唱的女人出去,当时我是也刚好在云天阁,见到二郎这样,我还追出去告诉他这个女子不简单,不要招惹她。没想到你哥听我说她的不好,说了我两句就气冲冲地走了。
二伯二婶是什么样不说,你和二郎、三郎又没有得罪我,我干什么要对他使坏?再说了,你哥心悦哪个女人,这是我能管得了的?”
菊花虽然脾气直,但也不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听了桃花这么说,心里也信了大半:“那,那要是和你没关系我爹娘干啥这么和爷爷女乃女乃说?”
自己还没套话呢,菊花就把家里的情况卸了底,这也是桃花愿意和菊花打交道的地方:“那我问你,自从咱们两家分家了以后,二婶就不让你和我玩儿了,为啥今天还让你过来?”
看菊花拿着洗脚盆来的行为就知道她肯定是不情愿的,谁会逼着她来,简直就不用猜了。
果然,菊花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你咋知道的……我,我娘让我和你好好处。你们家现在宽裕,我哥的事儿,可能还得找你帮忙……
我刚才摔你家盆的事,你可别告诉我娘啊……我娘说。大伯不肯帮忙,要是你们家也不伸手的话,就把我给卖了……”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桃花回到家,看见自己爹给牛刷毛,大黄小黄这两天干了不少活儿,明日还得拉着收来的鸡进城,父亲心疼牲口,小心地伺候着。
桃花看见方德秋一筹莫展的样子,问道:“爹!想啥呢?”
方德秋正在想事儿。冷不防地听到桃花的大叫,吓了一跳:“回来啦?那边儿收拾得怎么样了?”
“有我娘和张婶儿盯着,没什么事儿,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
“我看你可不像开始没事儿的样子啊,我猜猜,是不是二伯去找了大伯没要着钱,所以爷爷替他出面说找咱们家了?”
方德秋吃惊地看着桃花:“你咋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说着也有些不虞,方老头说得很含蓄,说要是自己不帮也说得过去,那就当没有找过他。他只说回来想想。哪成想竟然连桃花都知道了。
“你以为这个事儿我爷给了咱们家多大的余地呢,二伯二婶儿是势在必得,今天菊花和我说的。爹,你想怎么办?”
方德秋叹了一口气:“这,要是帮了,以你二伯和二婶儿……恐怕罗烂事儿还多着呢。要是不帮……他们就要把菊花给卖了……这……”
桃花知道,自家爹这么说就是要帮了,只是店里的银钱除了店铺运转要用的,都换成了金子由桃花和唐氏收着,所以他才会这样犹豫。看来自己没让爹管着银钱是对的,他实在是个留不住钱的人啊。
“爹,这个忙,我不想让咱们家帮,我知道爷爷找了你你挺为难的,可是我心里不痛快。”
方德秋也觉得,老二家的才那样陷害过自己家,自己不追究也就不错了,如今还要自己家出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见到桃花拒绝得这般干脆,还是有点儿惊讶。
“我知道,这个事儿……他们求不着咱们家,但是……我想着,咱们也不拿钱,就把之前分家的地还了他们得了,之前你和你娘不是还叨咕过,不想要那边的地……”
这十亩地,除了四亩的麦子自家已经收了,其它六亩种的栗米和黍子都是方德秋和唐氏精心伺候的,长得很好,若说是直接拿给方家,他们也会心疼。
但是这十亩地经常被冯氏向村里人提起,说自家老头子偏心,分家把最好的地都给了老三家,自己老两口还要种挑剩下的瘦田之类的话。唐氏听别人说了也是堵心,本来也预备在秋收之后还给方家。
眼下带着种得好好的庄稼,这十亩就更加值钱。自家只管把它还给方家,到时候是借了钱卖粮还上也好,直接卖地也好,都是方家的事情了。
桃花知道,这也是爹在深思熟虑后做了权衡的结果,若是今天没有听见菊花的那一番话,桃花说不定也是乐意的。
但是眼下,桃花却不愿意再妥协,和方家的事儿,自家只是一让再让,自己不在乎那些银钱,可是被人骂着还得被利用着,桃花实在觉得憋屈。
“爹,你知道,刚才菊花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方德秋见自家女儿总是笑呵呵的脸上带着委屈,也认真了起来:“她说啥?”
“她说,二伯和二婶跟爷爷女乃女乃说,是我成心要害二郎,故意引着那个刘惜儿勾引他学坏,所以爷爷才会出面跟你说让咱们家拿钱,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应该的。”
“放她娘的屁!老二他们两口子太不是东西了,敢这么说你?我现在可就找他去!”
方德秋勃然大怒,把手里的刷子往桶里一扔,转身就去了方家。
“爹,你等等。”桃花伸手拉住了方德秋。
“爹,这个事儿,纯粹是二叔和二婶儿两个人把我往坏处想,抹黑我。你去了那边,只要叫住了二郎,让他当着大家的面儿学学我当初是怎么和他说的,这个误会就能解得开。但是,要是二叔二婶儿认错了呢?拉着二郎在爷爷女乃女乃面前跟你道歉,求你救救他们,可能,爷爷女乃女乃还会让你看在他们的面儿上帮一把,到时候,你预备怎么办?”
方德秋沉默了,说的情况,以他对自己爹娘的了解,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
“恐怕爹,就又要心软了吧。”
“爹,你的心思我都懂,娘也懂,我哥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我觉得二婶儿说出想要卖菊花的话未必是因为缺钱,而是想让她走梅花的路子。但是爷爷都跟你开口了咱们总不能不伸手,只是,这都多少回了,大伯二伯不说,就是爷爷女乃女乃,真的把咱们家放在过心上吗?
这次的事儿也是,爷爷不是说去找大伯吗?为什么大伯不出钱?梅花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咱们都看见了,随便一个钗子镯子的就有了,他们家差这几十两银子吗?”
说着,桃花的眼圈儿也红了,她告诉自己不是小孩子,不能闹脾气,但是这些事儿还是让她觉得委屈。
“方家一直做着买卖,日子真的这么艰难吗?也不是什么救命的钱,是二郎不管不顾闯了祸,凭什么要咱们给?
你顾念这爷爷女乃女乃,咱们都能理解,但是咱忍了一回、忍了两回,到底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咱们家人凭什么总得被人家恨着、骂着,还得上赶着帮人家……”
桃花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真的累了,这无穷无尽的糟心事儿。
“桃花,怎么了?”
唐氏从门外走了进来,瞧见桃花满脸的泪水,惊讶地问。桃花用袖子一抹脸,扭身进了屋。
桃花心里憋屈,牵着右右出门去遛狗。唐氏和方德秋,还有方延煜聊了半晌,方家的事儿,大家都是真心的倦了,老二和夏氏的说法,太让他们愤怒和寒心。
方德秋到底去了方家,当面质问了二郎,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桃花猜得不错,方德夏和夏氏果真就哭着认错,恳求他拉自家一把。方元本也果真是一脸羞愧为难地训斥了老二两口子之后,让三儿子看在他面上拿钱。
方德秋却没有答应,即便是冯氏又拍着大腿坐在院子里哭闹,他只说了一句话:“爹,娘,我们家也不是木头人儿,被摔打得多了,也会疼。”
再后来,方家既没有借钱,也没有卖地,还是把万家的财礼给体体面面地办了。让方元本的威信在方德秋的心目中大大打了折扣,对着媳妇孩子也有些羞愧,这是后话了。
秋社,对庄户人来说是个祭祀土地爷,求得一年丰收的重大节气。对于城里的居民来说,家家户户也要供上一供灶王爷,祈祷灶王爷多捧“善罐”,向玉皇大帝多多美言,保佑自家来年诸事顺遂。
这是个百姓在吃食上面精益求精的年代,虽然不能如京都的达官贵人那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是稍殷实些的家庭还是讲究要吃“节食”,更加丰厚些的家庭则要去指定的老店吃才行。
真味阁的辣鸡鸾本是他们的镇店菜肴,每年一到二社,他们家的辣鸡鸾更是要提前半个月预定,真味阁在当天最多卖出过两百只鸡,所有火头自头一天便不停地在做,还会临时搭起多个炉灶。
今年,他们家的招牌菜,却是碰到了对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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