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天的相处,梁月大抵知道马文才这人有些起床气,而且还记仇。她昨天睡觉前才狠狠得罪过他,所以她今儿起了个一大早,早早洗漱之后就跑去食堂了。希望马大爷到时候气也消了……
她去的早,整个食堂里只有她一人,苏大娘说早饭还差一些功夫才做好,梁月便拿了书在食堂外面看。看着书上的繁体字,她暗暗庆幸当初闲在家中无事,倒也学过这些繁体字,所以才不会被难倒。而她素来有看书的习惯,故而书院的日子还是很快适应了的。至于功课,自然也难不倒她。
“阿越,你真是勤劳啊!”荀巨伯凑到梁月跟前,猿臂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梁月的肩膀上,“今天下学之后,我们同去后山背书如何?”
梁月不大习惯别人的触碰,尤其荀巨伯是个男子。她笑着站起来,再一次避开他的胳膊,道:“好啊。我们现在先去吃饭吧。肚子好饿。”
梁月只到荀巨伯胸口,荀巨伯顺手又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走吧。”
两人刚刚进入食堂,梁祝二人也来了。是以四人又是同坐。梁山伯将自己碗里的馒头分了一个给梁月,道:“阿越,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说毕,竟然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梁月实在不知道为何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要揉她的脑袋……
梁月将那馒头放回梁山伯的碗里,道:“大哥,我实在吃不下。撑坏了也不好。”
梁山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梁月见他有些失落,便道:“不过,苏大娘腌的黄瓜好吃。”
梁山伯立即将碗里的大半腌制黄瓜夹到梁月碗中,笑道:“快吃吧。”
一旁的荀巨伯阴阳怪气地道:“山伯,我觉得苏大娘煮的鸡蛋最好吃了!”
梁山伯知道他使坏,笑笑不搭理他。荀巨伯便贱贱地对祝英台道:“祝公子,看来你的义兄还是比较关心阿越啊!”
祝英台瞪了他一眼,道:“荀巨伯,你不说话,没人会拿你当哑巴。”
荀巨伯看了看埋首吃饭,一脸幸福的梁月,再看看憨笑着时不时看一眼梁月的梁山伯,模模自己的鼻子,讪讪然道:“真是开不起玩笑……”
坐在另外一边的王蓝田和秦京生则是能避马文才多远就避开多远……开玩笑,一大早就见他的脸比锅底还黑,他们又不是傻子,上赶着凑!于是,他们两个也没吃饱就匆匆告辞,留下马文才一个人啃着手里的馒头。
梁月等人吃完后,荀巨伯提议在书院里一起走一走。梁月不由自主地看向马文才,让梁祝和荀巨伯先走了,自己则是去了马文才边上。马文才正好吃完,眼皮也不抬,吃完便走。梁月赶紧跟在他的身后,而他显然也不是没注意到梁月,至少他的速度可比平时走的慢多了。
“文才兄,今天天气不错……”
马文才不理她,梁月干笑一声,道:“文才兄,抱歉,昨儿我实在太困了,一沾被子就睡着了,所以没听到你说什么……”
马文才停下步子,转身,目光锐利地盯着梁月,道:“你既然一沾被子就睡着了,怎么知道我和你说话了?”
梁月一怔,没想到这人心思如此缜密!眸子一弯,笑道:“因为我半睡半醒之间,似乎听到文才兄你夸我了,还说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你听错了!”马文才立即别开脸,大步走在梁月前头。梁月见到他的耳根处似乎红红的,心中好笑,谁能料到戏文中欺男霸女的马文才竟然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梁月心想,这样一来,马文才心里的火气大概是消了大半,其实马文才这人脾气很大,却也很好哄……
“你倒是很精神,一大早起来就去找梁山伯他们。”马文才嘲讽道。
梁月没想到他生气的原因还有这茬……咳咳,他们现在算是朋友吧?可是对于朋友的独占欲也这么强……哎,看来被这马大爷看上的“祝英台”的确可怜!梁月解释道:“我是在食堂外面碰见巨伯他们的。”
梁月在马文才身后也不知道马文才是什么表情,反正,她感觉来自他身上的压力少了许多。两人一路从食堂去教堂的途中,气氛倒也和谐。到了下午的时候,听说谢道韫抵达尼山脚下了,山长就带领他们一干学子、并所有在书院做工的人到山门相迎。
梁月原本站在梁山伯和荀巨伯边上,后来被马文才一瞪眼,再一拽,就到他边上去了。至于梁山伯则是看不惯,道:“马公子,你做什么?”
马文才“哼”了一声,不理会他。梁山伯便站到梁月另一边。
祝英台也不顾许多,很兴奋地拉着梁山伯的袖子,道:“山伯、山伯!真的是谢先生,我终于能见到谢先生了!我以后也要像谢先生这样巾帼不让须眉!”
其实,祝英台昨天就念叨了很多遍,但是今天要见到真人了,想必心里的感觉更不一样了。当然了,和祝英台一样的兴奋的,还有许多人,例如苏大娘了,却都是以女子为主。不过,巾帼不让须眉……梁月看向她和梁山伯,但见梁山伯还是一副憨笑的模样,甚至发觉梁月看他,还回了她一个笑容……
梁山伯委实憨厚单纯了些……梁月想,其实就憨厚这一点上,哥哥梁森是一点也不沾边的……这大概就是两个人性格上最大的区别了……而梁山伯听到这句话没反应,不代表别人没反应,尤其他们现在就在马文才边上……
梁月立刻去看马文才的表情,果然见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祝英台!梁月吓了一跳,马文才却已经开始瞪她,道:“梁月!你又在看什么?!”说罢,他拍了拍梁月的脑袋,嘴里嘀咕道:“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梁月不知道他怎么又抽风了,不过半天功夫,这一个个都欺负她的脑袋了,她再好脾气也有些忍不住:“马文才!你干嘛拍我!”
马文才不理她,还恶意地继续拍了一把,然后挑眉道:“你可以拍回来。”
……
马文才似乎心情不错,懒洋洋地道:“哼,女人家不在家中好好呆着,出来抛头露面……”
梁月月复诽,他嘴里这般嘲弄,可是还不是被“出来抛头露面”的祝英台吸引了?那厢秦京生听马文才这么说,赶紧符合道:“就是啊,文才兄,她不就是占着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而成名的嘛,依我看啊,也没什么真才实学。”
“听说她都二十七八了,还没出阁,估计是长的太丑没人要,只好拼命读书了。”王蓝田也跟着道。然后王蓝田和秦京生就发出了低低的嘲笑声。祝英台听了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不过因为山长和师母都在前头,也就没说话。
谢道韫坐着轿辇而来,下了轿辇,与山长和师母见过礼,便与他们一同进了书院。
谢道韫容貌清雅出尘,一如出水芙蓉,。加之气质如兰似惠,一身的书卷气息,娉娉婷婷,袅袅而来,并非是寻常闺阁女人能比,顿让人眼前一亮!这果然是狠狠打了说她“长的太丑”的王蓝田一巴掌!秦京生捅了捅王蓝田一胳膊,道:“王蓝田,她可不像你说的没人要啊……”
王蓝田已经看呆掉,只“啊啊啊”地回应几声。
马文才脸色忽然阴沉下来,毕竟他刚才也是默认了谢道韫丑到没人要,而事实和他默认的也差距太大了……然后,他一拂袖便走了。祝英台兴奋地拉着梁山伯的袖子,道:“山伯,不知道谢先生何时开始给我们上课?”
梁山伯笑道:“英台,谢先生已经来了我们尼山书院,以后有的是时间给我们讲课。”
没想到的是,谢道韫也不做休息,当天下午就开始给大家讲课。
谢道韫所讲乃是《木兰辞》。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
念到这里的时候,梁月倒是想起一首歌的歌词:爷娘闻女来,举身赴清池;阿姊闻妹来,自挂东南枝;小弟闻姊来,琵琶声停欲语迟。横眉冷对千夫指,安能辨我是雄雌!
横眉冷对千夫指,安能辨我是雄雌……
事实上,女扮男装还是很容易辨认的。梁月偷偷转头看了一眼祝英台,再想了想自己,她们倒是没有“横眉冷对千夫指”,不过也是如今的风气就是有很多男子都喜欢擦脂抹粉的,自己和祝英台女扮男装才能蒙混过关。
“这是北魏流行的一首民间歌谣,讲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对这首诗有什么看法?”
谢道韫已是悠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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