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仗势欺人也太过分了!”荀巨伯怒道,“没看到这位兄台还带着一个孩子吗?!拳打脚踢的要是出了人命你们偿命吗?!”
渐渐的也有民众围上来,无不对梁家的这些仆从指指点点。这货家丁看情况不妙,哼哼唧唧了几句,“呸”了一声倒也离开了。民众看没有热闹瞧了,也都散去。梁月扶起这男子,道:“这位大哥,你还好吧?”
“……多谢二位。”这男子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说话的,而且还很有可能常年寡言少语,说完道谢的话,他就沉默了下来。梁月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与荀巨伯对视一眼,荀巨伯对这男子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你?”
男子身子一僵,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眼底闪过一抹仇恨。
这时,他怀里的孩子嗷嗷大哭。男子不是个会带孩子的人,哄孩子的手法十分差。梁月见状,对那男子道:“大哥,要不我帮你哄哄?”说罢,她伸手去接那孩子。男子犹豫了许久,才微微松开手,让梁月得以抱住婴儿。梁月也从未照顾过孩子,但大概女人就是比男人会哄孩子,轻轻地哄了一会儿,这孩子倒是渐渐没有啼哭声,就是一双眼睛红红的十分可怜。且整个身子不安分地扭动着,梁月想了一会儿,道:“大哥,你这孩子多久没吃过东西了?我瞧着他却是饿了。”
男子刚毅的脸露出难堪和悲恸之色。荀巨伯先是惊奇地看着梁月抱孩子的手法,想来自己是不敢抱这么弱弱的、小小的家伙的。再看男子这么为难,他便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吧。站在大街上也不是一回事。”
几人便一起去了附近的一间小客栈。因为仓促之下找不到乳娘,而且没听说谁家乳娘就喂孩子一次女乃水的。于是,梁月就请客栈的老板送一些羊女乃过来。这老板没有家养的羊,但看着孩子着实可怜,就去一个相熟的人家里讨来一碗羊女乃。小家伙大概是真的饿坏了,咕噜咕噜几下就将羊女乃喝完,嘴角便还都是乳白色的沫沫。梁月看的十分喜爱,就抱在怀里没有还给那位大哥。
趁着梁月喂女乃的时候,荀巨伯又问了这位大哥的事情。这大哥悲叹一声,将事情原委和两人说了,原来他是一个木匠,两年前娶了妻子余氏,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余氏生下孩子后,就想和他一起来杭州城内给孩子买块布料做衣服。当天两人将孩子托付给邻居照看,便去了城里。当时正巧在布料店内遇见了一个经常买大哥做的家具的老主顾,余氏便劝木匠大哥先去做买卖,自己留在店内选布料。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分开,再见面之时竟然是阴阳相隔!
木匠大哥回去店里寻不到娘子,急的团团转的时候,那布店老板才期期艾艾地告诉他,余氏早就被梁家少爷给抢走了!木匠大哥当时便赶去梁家,不过梁家财大势大,哪里是这么好进的?!木匠大哥几乎没被梁家小厮乱棍打死!两个时辰之后,奄奄一息的木匠大哥看梁府走出一个年轻公子,身后几个随从将一卷草席扔了出来。那年轻公子肿着脸腮,朝他狠狠踢了一脚,骂道:
你就是这臭婆娘的男人?真真都是败兴的!
木匠大哥扑上去掀开草席,见自家娘子衣裳不整,青丝凌乱,脑袋后一滩鲜血将草席染的通红……再探鼻息,却浑然没了气!木匠大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前将梁家公子打了一顿,等去了衙门,梁家纨绔还口口说,就是自己杀了余氏,谁让余氏不配合,扫了他大少爷的兴!他倒是要看看这杭州城里谁敢动他梁剑仁!
……
一开始,那县官倒是将梁剑仁收监。大哥一心觉得这梁剑仁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杀的人,必定是要杀人偿命的。他一心要这杀害自家娘子的凶手偿命,可没想到第二次开审的时候,梁剑仁却将口供给改了!那县官也显然是被梁家收买,只说收监梁剑仁,却没有判刑,还将木匠大哥以私闯民宅、打架斗殴的罪名杖责了三十大板……
半年来,木匠大哥为了给妻子报仇,到处状告梁剑仁,但是,一直投诉无门。
木匠大哥也是绝望了,抱着七八个月大的孩子去梁府讨公道……这才有了和梁月他们遇见的事情。梁月听完,震骇不已。此前只是听说梁家少爷犯了人命官司,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但是如今受害者以这般姿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梁月的心情一如惊涛骇浪。想这大哥稚子尚在襁褓,原本美|美满满的一家三口,却因梁剑仁的一时欲|念,支离破碎,除却复仇,再无生存下去的希望,那梁剑仁合该被千刀万剐!
梁月冷静下来后,便开始劝木匠大哥别再去梁府。木匠大哥目光隐忍,梁月知道他不会放弃,便对木匠大哥说,要是他因为去梁府而被活活打死,苦主都没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冤案?何况现如今她怀里的孩子是余氏留在人间的唯一骨血,木匠大哥可以不管不顾,但这孩子怎么办?
等木匠大哥眼底神色挣扎,梁月才叹息着劝木匠大哥吃点东西,告诉木匠大哥,世上想要梁剑仁死的,不止是他一个。梁剑仁必会自食恶果。木匠大哥目光微闪,忽然就对着梁月和荀巨伯行礼,道:“二位今日一饭之恩,良言相劝之恩,若梁家纨绔伏法后,我章某还有一条贱命在,必定报答二位!”
“章大哥,你快点起来罢。”荀巨伯扶起这位大哥,“路不平,众人铲!不管今天是谁遇上这个问题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梁月心里想着自己和叶阡陌与梁家的恩怨,笃定地对荀巨伯和章大哥道:“你们放心罢,梁家纨绔蹦跶不了多久的。大哥你就等着有朝一日为你娘子报仇雪恨。”
三人在客栈内吃过饭,又花了半天的功夫给大哥找了落脚的地方,并用梁月还给荀巨伯的几贯钱交了房子押金。章大哥有手艺在身,倒是不必担心以后生活的问题。就是梁月听了章大哥的经历后,心情一直压抑郁闷。
回尼山的途中,竟然又下起了雨,尽管荀巨伯把外衣月兑了遮在两人头上,但两人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荀巨伯低首看着梁月,笑道:“阿越,现在去山上还有一半的路,你敢不敢和我一起比一比谁先到书院大门?”
梁月昂着脑袋,挑衅道:“比就比,我还怕你这个促狭鬼不成?”
“那成。”荀巨伯将湿透的外衣往腰上一系,道,“那就……开始!”
荀巨伯这家伙居然趁着梁月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先跑了,梁月咬牙切齿地在后头追着骂道:“荀巨伯!要是我追上了你,你就给大爷倒夜壶!”
荀巨伯哈哈一笑,道:“那为了男人的面子,我可一定不能让你追上来!”
荀巨伯当然知道梁月是说笑的,这夜壶……额,是年纪大的男人用的。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上尼山,相视一笑,荀巨伯拍了拍梁月的肩膀,道:“喂,阿越,你为何那么笃定梁……额……梁剑仁不久就会伏法?”
梁月眨眨眼睛,笑道:“因为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嘛。”
这话真是……说了等于没说。梁月又道:“我看那章大哥是个长情的人物,就算梁剑仁伏法偿命了,章大哥日后也难以开怀。这世上怎么总有一些人为了一时的欲|念,就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便是他最后伏法了又如何?受了伤害的人,内心的伤口怕是永远都无法愈合。”
荀巨伯搭着梁月的肩膀,道:“人世间的不平事总是有许多的,阿越不要想太多了。”
梁月点点头,这些话她何尝不明白?只是遇上了,又岂能无动于衷?
荀巨伯见她还是这样,便唉声叹气道:“哎呀呀,你怎么还在纠结呢?看来我刚刚是白白舍命陪君子,一通狂跑!要不,越大爷,我还是给你洗夜壶?”
梁月噗嗤一笑,道:“得!这可是你说的,我这里倒是没有夜壶给你洗,不然我帮你问问陈夫子?”
“喂!梁越!梁大哥!别介,你不是真去吧?”
荀巨伯抓住作势去找陈子俊的梁月,一脸郁闷。梁月嘻嘻笑了,正在这时,一柄雨伞砸到了梁月和荀巨伯的跟前。
“……咳咳,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点事情,那个,阿越,我先告辞了。”经过马文才身边的时候,荀巨伯还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示好,然后比兔子还快地溜走了!梁月僵着身子对着浑身散发着恶意的马文才——该死的荀巨伯!死道友不死贫道倒是运用的不错!小心我真的去告诉陈夫子你喜欢洗他的夜壶!嗷嗷嗷……
“……文才兄你听我解释我这次下山本来是要和你说的但是去找的时候你又不在我就没和你说了……阿嚏!”梁月捂住了鼻子。好难受。而且她没料到后面会遇见章大哥,发生那么多事情,否则,无论如何,她也会先和马文才报备过……额,话说回来,她出门干嘛要和他报备?
马文才凶巴巴地瞪着梁月,最后上前狠狠一拍梁月的脑袋:“你有没有记性啊?!不是告诉过你出门要带雨伞的吗?!”
……
你没告诉过我啊!
在宿舍里洗过热水澡出了一身的汗后,梁月还是觉得浑身难受的很。到了晚上,就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马文才坐在床侧,一腔怒火没来得及发泄,就被梁月闹的措手不及,要是现在不理会梁月,他又做不到,索性将人带到自己的怀里,问道:“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和野男人出门!”
梁月难受的紧,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马文才伸手横抱起梁月,语气难得泄露出一丝焦急:“……你若是难受就咬我,我们现在便去医舍……”
咬你木有用!梁月泪奔,但是心里却暖暖的,紧紧揽住马文才的脖子,带着鼻音道:“我不难受。”
因为淋雨而得了一场风寒,大半夜的还发起了烧,算起来,这还是梁月来到异世之后第一次生病。迷迷糊糊间,梁月觉得要给自己点个赞,想自己从前那是天天都吃药啊,如今的自己不管过的好不好,至少有个健康的身体,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会为自己开心的吧。她知道,自己现代的身体已经败坏,便是有契机,她也不能回去了。从此以后,梁森哥哥只会活在自己的记忆中……想着想着,她心里难受,眼角便有了湿意。
守在一边的马文才是第一次照顾病人,看着梁月这副样子,真是不知所措,跳脚道:“都跟你说了,你要是难受就咬我,不许忍着!”
梁月心情大起大落,噗嗤一笑,道:“文才兄,你又不是唐僧,咬了你我也不会不难受。”
马文才脸色一黑……他不知道唐僧是什么,当然,他也不可能拉下脸面问梁月。不过……他确定唐僧是和福致客栈的点心差不多的东西,反正是吃的吧……
小小一场风寒,梁月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全好了。倒是一夜未曾休息的马文才神色很差。天色尚早,梁月便往边上挪了挪,示意马文才到床上来补眠。马文才大抵是真的困了,眉梢露出点喜色就爬上了床,挨着梁月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时,王兰姑娘来了医舍,想必是要去医舍后头拿采药的工具。梁月朝她轻轻嘘了一声,王兰便明白了,轻手轻脚地去了后院,只是心里奇怪,受伤的人不是梁公子吗?为何躺在榻上酣睡的人是马公子?
因医舍的门开着,梁月看到外头有个探头探脑的人!定睛一看,居然是荀巨伯!话说她之前就觉得荀巨伯这厮对王兰有意思,前些日子看两人更是有不错的进展,那现在……这厮不会是要主动强势进攻了吧?梁月模着下巴,八卦精神高涨!等王兰出门后,梁月看着马文才的睡颜,居然又有些困了,便躺到马文才身边,打算继续睡一会儿。
她醒来后,人却已经在宿舍了。伸手一碰,碰到个温暖的东西,梁月当时就清醒了,再一看,居然是马文才!她瞧瞧外头,见日上三竿,问道:“文才兄,你不去上课吗?”
“哼,还不是你生病了,我要照顾你。”
“额,那你怎么还躺在我身边……”
马文才哼哼唧唧地起床,打算翻昨天的旧账。梁月一看这阵势就不对头,赶紧装头疼,马文才立马急了,又要送其去医舍。梁月不肯,他便怀疑梁月在讹自己,无奈之下,梁月只得干巴巴地答应了。
两人快要到医舍的时候,便见到谷心莲抱住医舍的柱子,狠狠用胸口一撞,然后捂住胸口倒地不起……
梁月窘迫地去看马文才,心道,这胸口碎大石也不是这么练的,心莲姑娘到底在干嘛啊?马文才示意梁月朝台阶下看去,只见王兰扶着一瘸一拐的荀巨伯走来。梁月登时明白了,这心莲姑娘是做戏给王兰他们看,但是用意何在?
倒是王兰和荀巨伯见了,赶紧上前扶起谷心莲。正巧也看到梁月和马文才。谷心莲看到他们后,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尴尬。等进了医舍后,梁月恍然大悟了,敢情这心莲姑娘做戏是做给梁山伯看的!不知怎么的,梁山伯正在给祝英台揉太阳穴,祝英台病了?至于梁山伯见了谷心莲奇道:“……心莲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的胸口好痛……”
王兰赶紧扶着人去了病榻躺着。一时间医舍挤满了人,荀巨伯和马文才异口同声地道:“怎么都来凑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莫瓷柔莫莫、花、时雪小雪、王王王子小丫头的地雷么么哒扑倒~~~~~
大家中秋节快乐
肥肥的一章都是凉茶对乃们的爱,乃们感受到了咩?
嘤嘤嘤话说要是明天有空会加更,补周五那天的~~
大家看文愉快,爬走碎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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