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读书人等闲是不怕兵的,他们连皇帝都敢骂,小小的丘八算的了什么。可要是客兵,那就得另当别论。这些人糜烂地方,然后拍**走人,天大的官司,也要由本地官府与他们的属地去扯皮,很难真把他们依法处置。
客兵又由于背井离乡,往往情绪极大,再加上欠饷等问题,因此与地方的摩擦不断。对于这种无法无天,无所忌惮的部队,秀才们也不想去吃这个眼前亏。再说在江南地面,浙兵的名声太大,当初倭寇闹的多凶,官兵都不是对手,浙兵一出,立刻杀的倭寇落花流水。这样的部队,都是天杀星下凡,还是不惹为好。
被这些浙兵一闹,百姓们也有不少人回过味来,自己明明是收了钱来站台凑热闹的,怎么糊涂了,要冲衙门?声音越来越小,那些浙兵得理不让人,吴天德一声令下,长矛手向前几步,将手拿大枪一举,只待长官一声令下,就要扑上去捅人。
“尔等赶紧散了吧,难道还真要等到,浙兵的老爷们动手不成么?”郑国宝在台阶上喊了一声,“老瑞,带人与我打!”
瑞恩斯坦这百十名洋兵听了长官的话,朝着百姓人群就冲了过去,这些人身高力大,又有甲胄护身,不过随手几拳,就打的人口鼻喷血。那些浙兵再一吆喝,就更没人敢待,一时间四散奔逃,狼奔豕突。
等到赶散了乱民,郑国宝道:“多亏吴将军来的及时。要不然,这民变还不知道要如何平息。这回倒是我欠你人情了。”
吴天德诚惶诚恐道“国舅您说这话,就折杀小人了。若没有国舅提携,哪有我的今天,又哪有我浙兵儿郎的好日,这恩情不报可不成。末将这回,也是奉了潘帅的命令,前来扬州保驾,哪知就赶上这么一档了。”
大家说着话进了衙门。这才知道,吴天德人刚到了保定时间不长,就赶上朝有人弹劾其叔吴惟忠是军神钻,官职全靠纳级交钱而来,并无实在本事。这指责虽然是无生有,可是武将对官天生就处于劣势,更何况浙兵的地位尴尬。哪里能说的清楚。
不过这奏折却遭到申时行痛斥,又有郑娘娘一系的人出手,将那上本之人贬出京去。这在以往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不论是申时行,还是郑娘娘,与浙兵有什么关系?犯的上替浙兵体系出头么?
如今是因为郑国宝的关系。浙兵算是和郑娘娘攀上点关系,这才有宫里的大贵人出手。各地的浙兵日也好过了许多,不少地方官府主动出钱补足欠饷,还有的则是从矿税监出钱,给浙兵补齐亏空。让这支本已走在解散边缘的部队重新焕发了活力。万历又下旨,在浙江义乌再编浙兵五营。以备海防。
吴天德也由兵部发,改任到凤阳任参将,负责护漕。大明漕粮每年数目几百万石,稍微漏一点出来,就足够撑死吴天德,这怎么不是肥差?乃至这支浙兵,也是凤阳的护漕兵,由新上任的总督潘季驯派来扬州,护卫钦差安全的。
这位潘印川虽然为人耿介,不大懂官场上的弯弯绕,不过怎么说也是江陵旧臣,也不是海瑞那种不通人情的一根筋。自己这个总督是怎么来的,他心里清楚的很,更清楚的是,江陵党总算等到了一个重出江湖的机会,绝不能放过,更不能让江陵党的贵人出了闪失。因此给这一营浙兵一律发了最好的装备,又发了双倍开拔银,只让他们护住钦差。
扬州富贵,天下皆知,能够在扬州就食,比起凤阳只好不差,这些浙兵心里也是欢喜。郑国宝见这一营浙兵衣甲鲜亮,兵卒精气神十足,心里欢喜。也不管凤阳那边,自己先给每人发了一次军饷,等到晚上摆宴时,又杀了几十口大肥猪。那几位守备、游击等人这些年素的苦了,这回算是解了谗,不住称赞国舅果然看的起自己这些武夫。
一位姓陈的守备道:“当年我家族叔跟着戚少保打倭寇,北上打蒙古,也做了好大的官职,头上挂着三品前程。结果怎么样?连个举人也看不起咱,武职不值钱啊。等戚爷爷没了,我们就成了后娘的孩,穷的都快当裤了。要不是国舅,我早就不当兵了。今天能跟国舅吃饭喝酒,更是连想都不敢想,国舅够意思。咱们浙兵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国舅您只管吩咐,让我们抓谁就抓谁,让我们砍谁就砍谁。咱绝没有二话。”
郑国宝原本担心两淮民风剽悍,淮北又能养马,后世这里可是起捻的地方,不敢大意。眼下军心可用,也不隐瞒“这抓人么,确实是要抓一批。不过这人抓起来,怕是有些麻烦。万寿巡检,灶勇营的坐营官,要拿的多了去了。他们不把位置空出来,你们怎么好安置在这?不过这些人都有根脚,拿起来可不简单,说不好,可是要起乱的。”
那些看守库银的浙兵也分了肉和军饷,几个带队的主官听了这话,个个心动。郑国舅把两淮盐道衙门的官吏换成了自己人,这么大的手笔谁不知道?自己这些丘八,自然是没指望坐这些位置。可若是把扬州的兵队换成自己人,那这大明第一饷源之地,就算被浙兵占住了,只要占住,就没有让出来的道理,谁又能不动心?只把眼睛看着此地浙兵最高长官吴天德。
吴天德将碗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国舅,小人借着酒劲,在这说几句大话吧。灶勇三营,算什么东西?一群盐商养的护院,也敢和我们比?我们当年打倭寇,打北虏的时候,他们在哪呢?这些人,在我们眼里,连兵都不算。只要您一句话,我们现在就把他们抓了,谁敢顽抗,就地格杀。”
“是啊国舅,咱这次是一个整营,还有炮队,佛郎机、虎蹲炮一应俱全。到了地方,乱炮齐轰,这些乌龟忘八,还能架的住?您只要发道令,我们就敢动手拿人。”
“好的很。今天天色晚了,你们还是先吃了这顿犒劳,等到明天,咱再想抓人的事,也不算晚。”
吴天德听了这话,站起身来,吆喝一声:“浙兵儿郎,把碗放下,都别吃了!为了咱的父老乡亲,老婆孩搏个出身的时候到了。”
这些兵将本来吃喝的十分热闹,可是一声令下之后,人人放了碗筷,按着各自所属集结成队。衙门里站不开的,就列队在衙门外头,队型严整,寂静无声,没一个人大呼小叫。
“浙兵一营又一哨人马全数在此,只请国舅发令,让我们抓谁,我们就抓谁。”吴天德来到郑国宝面前,单腿下跪讨令。郑国宝点一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吴天德,带着你的浙兵儿郎,与我连夜捉拿。我要你把扬州灶勇营,城防守备,以及大小衙门的人马,都给我掌握在手里。你可做的到?”
“末将遵令。”
眼看这些浙兵排好队列,一队一队消失在夜幕之,任盈盈抓着郑国宝的手道:“怪不得我爹当初说过,如今谁若是还想着谋反的事,就是神教的大罪人,应该就地正法。朝廷有这样的兵队,我们又怎么反的成?还是多赚点钱,才是正经。”
“是啊,老岳父是个明白人,可惜东方不败不明时务,任他武功盖世,也难免败亡一途。等我把扬州的兵权都抓到手里,咱们还愁没财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