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暮雪冷冷的抽回手,扶着桌面懒懒的站起身来。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特别是在她现在急于需要查清真相的时候,轩辕烈借机来向她提出要求,明知道他是玩笑话,司徒暮雪还是很生气。
轩辕烈见司徒暮雪当真要走,急忙拦住她,说:“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何必气恼。十日未见,你就不想……罢了,还是说回正经事吧。”
司徒暮雪当然知道,他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是“你就不想我吗?”
只不过,她不想点明,也不想讨论这件事。她装傻,对轩辕烈来说,多少还有些面子。
司徒暮雪缓缓坐下,轩辕烈随着她也重新坐下。只是,被司徒暮雪刚才这样一弄,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生疏了,大家也尴尬了许多。
“另外,玲珑碎的配方古书中有记载,之所以不能流传,是因为里面有几味药,可遇不可求。本小姐怀疑许记医院配了玲珑碎,但是,他们从何得来那几味稀世之药,确实令人费解。”
“是的。本王记得,要配齐玲珑碎,里面最重要的一味药叫做千鸢草。这种药,就连宫里也不多……除非有人发现了别的生长千鸢草的地方,采集而得,否则,不可能还有别的渠道。”
“我记得以前我曾看过一些草药古籍,里面说过玲珑碎和千鸢草。目前所知的千鸢草所生长的地方都被朝廷控制管理,再想发现新的千鸢草的可能性不大。据我所知,千鸢草除了能制成玲珑碎,还是治病良药……假如千鸢草是从宫里流出来的,或许会有记录呢?”
“假如是从宫里流出来的,本王一定能查到。”轩辕烈信誓旦旦。
司徒暮雪扭头看着轩辕烈,甜甜一笑,举起手来,与他在空中击掌。
轩辕望着司徒暮雪,心中感慨万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定力很强的男人,但一遇到司徒暮雪,他就完败。
司徒暮雪笑,他就笑。司徒暮雪生气,他也不好受。方才司徒暮雪恼的要走,他就惊慌失措,现在司徒暮雪一笑,他心花怒花。
他的心情,全被司徒暮雪的一颦一笑全部掌控,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谈完了正事之后,两人又陷入沉寂当中。
轩辕烈有千言万语,不想说也不敢说。他怕说出来,会让司徒暮雪嘲笑,又怕她会像刚才那样生气的要离开。
司徒暮雪见着他,心底莫名的欢喜。可是,她不想让他知道,这才故意装做冷淡。冷淡的时间一长,似乎她真的对轩辕烈没有了感觉,看见他端坐在自己身边,非礼勿视的样子,忽然的有点想念他刚才那耍流.氓的痞子状。
司徒暮雪喜欢的是轩辕烈,并不是现在这个一脸严肃沉默寡言的大皇子。
“你好生歇息……我从宫里又带了些药出来,已经让下人送到将军府去了。你……你把手伸过来,让我把把脉,回去,才好跟御医说你的脉相。”轩辕烈客气起来,简直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不是那个味儿了。
司徒暮雪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让他把脉。
轩辕烈两指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腕上,垂下眼眸,屏息凝神,正儿八经的开始替她把脉。
司徒暮雪也直着腰坐在那里,看着他,这样认真的把脉,好像他是一个称职的郎中,不再是那个骄傲的大皇子,那个在她面前总是讨便宜的轩辕烈。
这个男人的身上,总是随时转换着别的身份。时而严厉,时而调皮,时而幽默,时而冷傲。或许,他还很残酷,很自闭,很忧伤,很善变,很勇敢,他就像个谜,像走马灯似的,不停的改变着他的风格和气质,让你猜不透。
轩辕烈见司徒暮雪的脉相平和稳实,这才放心下来。他收回手时,发现司徒暮雪直直的盯着他看,眼神迷茫又魅人,好像在研究他,又好像在关心他。
轩辕烈吸引教训,不敢像刚才那样开玩笑了。他镇静的咳嗽了两声,司徒暮雪这才回过神来,讪讪的缩回了手:“脉相如何?”
“胎儿的脉相不错,跳的很有力。反而是你的,有些虚浮。这几日,你没有睡好?”轩辕烈将她的袖子轻轻的拉了下来,遮住她的手腕,再抬头看了看司徒暮雪的脸色,忍住想抚模它的冲动,心疼的说道:“你若睡不好,孩子也会睡不好的。”
“知道了。”司徒暮雪害怕他继续说下去,会揭穿她睡不好的真实原因,赶紧的乖乖的应着,不想让他知道,她每天夜幕降临时都会猜测他是否会来,担心自己穿着中衣被他看见很害羞,思来想去的,才弄得这几日都睡不好。
轩辕烈体贴的笑笑,点头说好。
说完这些,他们又陷入了尴尬之中。似乎,除了这些话题,他们之间,无法再说些别的轻松的话题。
“父皇给了我一些差事,母后又要我看着枫,所以,这些日子很忙,没办法每晚都去看你。雪儿,再等几日我处理完这些事,就会去看你。你这些天,乖乖待在水月阁,好不好。你出来,我会担心的。”
最终,轩辕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虽然,轩辕凤天和苏容玉默认了他继续追求司徒暮雪直到她答应嫁给他的要求,但是,身为大皇子,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的大皇子,轩辕凤天对他寄予厚望,对他委以重任。
苍穹国与大燕国关系一直很紧张,大燕国时常在边境惹起事端,骚扰苍穹国。上次,轩辕烈在寮辽村就被大燕国的探子下了药,还重创了他,幸亏躲到了云慕倾的猪圈里才逃过一劫。
轩辕凤天对此事很是恼火,他要轩辕烈查清楚此事,并且加大了军队的训练强度,筹措粮草军饷,准备随时开战。
这些事,都是轩辕烈在准备。
他本想借机好好的训练轩辕枫,让他上手,学会治理国家,管理军队,为轩辕凤天分忧。
可是,最近轩辕枫跟着一些纨绔子弟学来一身的坏毛病,吃喝嫖赌样样都很好奇,都想沾染。轩辕烈即要忙于公事,又要看住轩辕枫,精力有限,儿女私情只能暂时放下。
今天他正好从城北大营公办回来,远远的瞧见轩辕枫正拦着司徒暮雪道歉,心中大喜,这才赶紧的现身来讨好司徒暮雪。可是,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司徒暮雪都有能力把这样好的气氛变糟,令轩辕烈有种难以坚持的失败感。
司徒暮雪本不想理会他这句话的,但是,看到他疲惫的面容,太过直接的拒绝他似乎有些不近人情。犹豫了一下,司徒暮雪这才耐着性子解释:“我是想舅舅舅母,这才出门的。”
“你是想查你娘难产之事,才出门的吧。”轩辕烈摇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劝道:“你乖乖回去,我回宫之后,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玲珑碎和千鸢草的去处。你好好养胎,如果真如你所猜想的,你娘的死跟某些人有关系,你这样频繁的出入也会令他们起疑。我不能时时守在你身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司徒暮雪心里咯噔一下,没有说话。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告诉轩辕烈她在怀疑谁。但听轩辕烈的话,他似乎早就猜到她心中所想。
先前,司徒暮雪一直把轩辕烈的那些关怀之语不当回事。现在她明白了,他没有半句假话。尽管他没有来将军府,不代表他不关心她的一举一动。或许,他早就安排了探子看着自己,了解她所想了解的事,关心她所关心的人。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司徒暮雪不由自主的娇嗔起来。她本来就不讨厌轩辕烈,得知他一直在背后默默的关心自己,心里怎么会不高兴。
轩辕烈见她重展笑颜,这才放心,牵着她的手说道:“知道就听话,我送你回去,以后别再乱跑了。”
司徒暮雪难得温顺的让他这样牵着,两人个刚站起身,准备回将军府,突然,雅间的房门被踢开,轩辕枫气急败坏的大叫起来:“大哥,我们回去!我再也不要看见这个丫头片子了!太无礼了,太没有家教了!太让人恶心了!”
轩辕烈和司徒暮雪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芸雨荷从他的身后钻了出来,也气呼呼的骂道:“谁无礼了?方便没有家教!我还恶心你呢!你一大男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会种田做工,不会读书经商,只会吃喝嫖赌,你是人渣!”
轩辕枫气得抡起拳头要打芸雨荷,轩辕烈立刻上前抓住他的手,喝令他不得鲁莽。
芸雨荷吓得躲到了司徒暮雪的身后,委屈的说道:“雪姐姐,刚才我们隔壁雅间聊天,我说我在翰林院读书的事,他笑话我。我就问他平日做些什么,谁知道堂堂二皇子竟然流连烟花柳巷,我就说了他几句,他就……他就要打我……”
司徒暮雪拉着芸雨荷小声的安慰了她几句。司徒暮雪最是了解这个小表妹了,她原本对轩辕枫颇有好感,觉得他英姿飒爽,面冠如玉,眉目如画,就很容易将他归类成云慕倾那类读书人的行列里。
谁知一了解,竟是纨绔之弟,难免失望。
芸雨荷虽是在寮辽村长大,但从小被云慕倾薰陶的很有读书人的气质。遇到这种不求上进的年青人,就会本能的教育他。轩辕枫是二皇子,从小锦衣玉食,被人捧上天,爹娘娇惯,除了能听得进轩辕烈的教诲,别人的话怎么可能听得进一个字。
突然的,被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小女子教训,肯定会恼羞成怒。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就在隔壁,说不定,轩辕枫真的捉着芸雨荷狠狠的揍一顿。
轩辕烈好不容易哄得司徒暮雪开心,忽然闹出这事,担心司徒暮雪会因此翻脸。但对方又是亲弟弟,也舍不得骂的太凶,便强行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清楚了他事情的来龙去脉。
轩辕枫也觉得很委屈:“大哥,我去是跟着去喝了一次花酒而已,真的只是喝了花酒,什么都没干,我连姑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回府。就是那晚,被大哥你捉住训了一顿。后来我再也没有去了,乖乖听大哥的话,学着处理公事,为父皇母后分忧。”
“既然如此,为何不跟雨荷姑娘解释清楚?”轩辕烈一听,笑了。说到底,他们两个都还是孩子,说话也颇为孩子气,闹起脾气来,也是这样的稚气。
轩辕枫瞟了一眼躲在司徒暮雪身后的芸雨荷,气不打一处出:“都怪我自己,她问我平日有何消遣,我说漏了嘴,说花酒又贵又不好喝,她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蛇一样,立刻站起身来,躲得远远的,好像我身上有花柳病。还跟老夫人似的,不停的教训我!大哥,她说话太难听了,说我是纨绔子弟,不思进取,只知道吃喝玩乐,嫖赌成性,一身恶毒,死不悔改,还说我万劫不复,无法挽救……我我我……我真是气死了!”
司徒暮雪耳尖,把轩辕枫报怨的话全都听清楚了,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她拉着芸雨荷来到窗户边,悄声问她:“你当真把二皇子给训了一顿?”
“人家只是实话实话。平时爹就是这么教育我的……我,我不过是……学着爹的模样说了几句而已……”芸雨荷不知道司徒暮雪是怎么知道她如何教训轩辕枫的,但见司徒暮雪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细细的说了实情。
原来,芸雨荷不但教训了轩辕枫,还嫌弃的不让轩辕枫靠近自己,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她这个举动,比骂轩辕枫还更刺激人,难怪轩辕枫气得直跳脚,要追着她打。
“你可长了本事,在翰林院学的那点成语,全用到二皇子身上去了。傻丫头,你也不看看,二皇子是你教训的吗?”
司徒暮雪本不想这样说芸雨荷,但转念一想,芸雨荷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不是自己。现在有她护着,万一以后她不在她身边,芸雨荷又遇到了麻烦该如何是好。
司徒暮雪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榜样,芸雨荷一定是看到她对轩辕烈如此不敬,所以才敢对轩辕枫这样胆大。这事如果放在以前,保管芸雨荷没有这个胆子这么做。
芸雨荷见司徒暮雪也不支持她,嘟着嘴,郁闷的说道:“我才不跟他道歉!”
与此同时,司徒暮雪也听到了轩辕枫跟轩辕烈说了同一句话。看来,他们之间还挺有默契的。
轩辕烈还没有开口叫轩辕枫去道歉,轩辕枫就已经先表明了立场。
轩辕烈无奈的看了一眼司徒暮雪,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对着她无声的做着口型:“都是小孩子。”
司徒暮雪也默契的做着口型:“没事,一会就好。”
轩辕烈见司徒暮雪这边没有问题了,这才拍着轩辕枫的肩膀,低声说道:“父皇母后说过你多少回,叫你学些正经的你不听。看吧,现在被小姑娘笑话了。好了,别站在这里跟息置气,跟我回去,好好学着处理公务,免得以后再被别人笑话了。”
轩辕枫瞪着芸雨荷,冲着她做了一个要打她的动作,然后,跟着轩辕烈下楼,骑马回去。
司徒暮雪站在窗前,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尾,心中莫名惆怅。发了会呆,才拉着芸雨荷下楼。
“雪姐姐,你去家里坐坐吧。”芸雨荷舍不得跟司徒暮雪分开,抱着她的胳膊央求她。
没来由的,轩辕烈那担忧的眼神,又从司徒暮雪的脑海中跳了出来,他请求她别到处乱跑的话在司徒暮雪的耳朵里不停的循环。
司徒暮雪摇头,说道:“不了,我还是回府吧。我出来一整天,有些乏了。雨荷,以后有空你来将军府吧,我让玉圆悄悄带你进来,这样你就不会遇到你不想遇见的人。”
芸雨荷知道司徒暮雪有身孕,不方便出来,便点头答应了。
临走前,她再三叮嘱司徒暮雪:“雪姐姐,今天的事,你千万别跟我爹娘说。”
“放心吧,我也不想舅舅舅母担心。在翰林院,你也要小心,不是谁都二皇子这样容忍你。”司徒暮雪见芸雨荷不以为然的样子,索性点破了轩辕枫的假面具:“方才二皇子只是装样子要打你吓吓你的,如果真的有心要揍你,不可能让你跑到我们这来求救的。”
芸雨荷恍然大悟,嘴里却不承认:“他就是纨绔子弟,被我说中了,心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