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小小的街角,她看见了一个蜷缩着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的手上,好像也有这样的一道疤。
她蹲,他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交汇。
一个带着心疼,这么冷的天,他却穿得这么单薄;一个带着疑惑,这么冷的天,谁会来这里?
心跳仿佛瞬间加速,又一瞬间恢复了正常,两个人的心思却是出奇的相同:他她是谁?为什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默默的打量着对方,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相隔千万年的两个人儿终于再次相遇。
小卿辰打破了刚才的缄默,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零花钱——几两碎银子,塞给小男孩,“小哥哥,这些你拿去。”
小男孩顿了顿,终于伸手接过。小卿辰便挨着他坐了下来,转头看着他,觉得有什么地方自己忽略了,是什么地方呢?打量着小男孩单薄的身子,她终于明白,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小男孩身上。
“小哥哥,你有什么愿望么?”小卿辰忽然问。
愿望?小男孩眼神暗了暗,“我只希望可以保护我在乎的一切。”
小卿辰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眼神,完全不是一个孩子所有。她只是觉得这个男孩自己看着很顺眼,就想帮他实现愿望,只是没想到他的愿望会是如此飘渺。
小男孩看着她,不知怎的,对眼前之人没有那么多防备和疏离,问:“你呢?”
“我啊。”小卿辰笑了笑,抬头望天,“我要做,就要做最顶峰之人!在这风起云涌的大陆,唯我能成就他人生亡!”狂妄至极,黑眸中灼灼光芒闪现。
小男孩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这样的话语,这样的愿望,完全不像只有五岁的孩子。
他们交谈了很久,小卿辰终于在夜幕降临前离开,此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后来,她成了妄尘圣主。他呢?他的愿望呢?
卿辰有了答案,原来那个小男孩,是自己的老哥啊!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五年前的岁寒苑。卿辰听到消息说北隅山庄庄主北堂昱会来,就留下来准备看看传说中帅死人不偿命的北隅庄主是个什么货色,却没想到,两人目光相对时,心中都莫名的泛起痛楚,这对视,好像持续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自小时候的相遇到那时,已经过了十二年,他们都渐渐遗忘了对方的样子。往后的遇见,就都是你死我活了。
“老哥,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说要做顶峰之人的小孩子?”卿辰眨眨眼,想不到自己和老哥这么有缘。
“嗯?”白卿俨眼前一亮,“是你?”
“对啊。”
……
两人谈的兴起,却全然不知公孙靖正在远处看着他们。旁边人那么多,他们根本注意不到他。
公孙靖嘴边带着冷笑,都搂搂抱抱了,还说是兄妹?谁信啊!
夜,白色的光辉洒满了院落,空中一轮明月,周围泛着几点稀疏的星光。
紫色身影来到房门前,轻叩几下,待房中传出“进来”的声音,才推开门走进房中,关上房门。
烛光轻轻跳动着,把来人的侧脸映出倾世的阴影。
蜡烛在半个时辰后被吹灭,月光穿过窗户洒在卿辰的脸上,说不出的美好。白卿俨坐在床沿,静静端详着妹妹的睡颜,垂下的眼帘在脸上投成密密的阴影,面容恍若天人。
他伸手拂过卿辰如墨长发,拂过她的绝世容颜,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低低的叹息声从口中传出,他自嘲的笑了笑,带着深深的歉意,“老妹,对不起……”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实现诺言了。
希望我走后,你能照顾好自己。
卿辰常年睡觉之时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改变,她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个人来到床沿,指尖拂过她的发,她的脸,那声音,也好熟悉。潜意识告诉她,在这里,她可以安心的睡,所以她不准备苏醒。
只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阳光慢慢升起,照出金黄色的光辉,却被几团沉云遮住,似乎在酝酿着天气是阴是晴。
睫毛下一双犹带着睡意的眸子缓缓张开,卿辰伸出洁白的小手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看着床下的地铺,微微一笑。
老哥这一招引蛇出洞,将计就计不知道对那个公孙靖有没有用,不过……眸子瞬间清澈起来,带着慑人的幽光,卿辰跳下床,看着沉云背后的阳光,莫名的笑容只增不减——敢惹我和老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呀!
理了理有些褶皱的白衣,戴上银色面具,踏出了房门。
听雪湖边的听雪楼上,立着颀长的紫色身影,卿辰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俯视着眼前的风景。
“老哥,你说如果咱们造反成功的话,谁做领头的?”随意的语气,却有种不得不回答的气势。
“随你喜欢。”同样的语气,却有种不能忽略的宠溺。
“好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就共看万里江山!”隐隐的,有种将要失去什么东西的感觉,是什么呢?
“好。”只一个字,对卿辰来讲,却是最珍贵的誓言,自己唯一亲人的誓言,自己唯一老哥的誓言。
卿辰负手而立,把目光移向白卿俨,绽开张扬的笑颜,“那就祝你成功了!”
白卿俨直视着那双不复以前深沉的清澈眼眸,笑容如沐春风,“承老妹吉言。”
白色身影纵身一跃,仿若一团白烟,瞬间埋没于青山绿水之间。耳边,只剩下了一句:“后会有期。”
紫色身影良久未动,黑发轻扬,拂过带着苦涩笑容和深深歉意的脸庞,“后会……有期……”心中一个疑问悄然浮现——自己,是不是不该许下诺言?这样,她就不会伤心,不会……
云上谷的夜,不同于北隅山庄的宁静,有一种特殊的肃穆,让人不能放松。
圣主殿顶,有个人躺在那里,凝视着华美的明月。
卿辰一袭玄色圣主袍,白玉冠把三千青丝束起,锦衣男装衬得她高贵绝伦,好像天生的王者,只不过她的姿势却生生把这份高贵抹杀——双臂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悠闲至极。
这个时候,老哥会在干什么呢?
卿辰刚回来,换好圣主服,就有一堆公务送了上来,她一边发挥狂飙精神,一边抱怨:有叶帆在就是好,他起码得帮自己处理掉一半以上的公务!好不容易批完了,那一群长老们又吵着嚷着说叶帆失踪了,北隅山庄可以拿下了之类的,但全被她一个眼神吓得退了回去,卿辰不禁感叹,这眼神还真是好用。原本穿上玄色圣主袍就是为了增添点妄尘圣主的气势,穿白衣的话她根本就是一个不染尘世的翩翩公子,黑道之王的气势完全没有。
玄色,也就是黑色,是和白色相对的颜色,可她却并不怎么讨厌。或许,江湖传言她喜穿黑衣,就是因为圣主袍是黑色吧。
“楚离。”话音刚落,一团黑影便出现在她身后,“把放在北隅山庄的细作都撤了。”黑影吐出一个是字,又悄无声息的隐入黑暗。
与此同时,秦京城的某个府邸中,蓝色身影抬头望月,眼神迷离,心中念着下属刚来的消息——北堂昱现身,无心圣主归来。
北堂昱和无心几乎同时归来……无心,你没事么?那一剑,明明刺中的是心脏,为什么……罢了,反正自己,也是不想她死的吧……
月亮周边的云渐渐聚成心中之人的影像,他低头,自嘲道:“果然,还是忘不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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