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西水湖漾起条条波纹,晴空无云,万里蔚蓝,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卿辰躺在特制摇椅上,闭目小憩,任由微风吹起长发飘过脸颊,好不惬意。
上一次在朝堂心疾发作之后,她就又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假期。搞清楚了那天朝堂上大臣们的发言,她随即扶额感慨同情:裴轩这人果断被沈凝风阴进了刑部大牢,老实巴交的人果然不适合在朝堂混。不过同情归同情,她才不会傻到去帮裴轩开月兑,否则一旦掺杂上权力派与清流派的斗争,想全身而退就几乎没可能了。
殿试在三天前已经完毕,文宿茶以状元的成绩当上了翰林院修撰,卿辰也与有荣焉。毕竟对方是个比自己还要牛叉的存在。
想起文宿茶就不得不提秦念帆,这人的色-狼属性还是一如既往,昨天夜里被他吃豆腐不说,还被他抱了整整一夜,果然无赖又聪明的色-狼最可怕。
不过她虽然不喜欢秦念帆这个属性,但嘴角愈来愈深的浅笑却出卖了她。
“公子。”潘佑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卿辰侧目望着站在走廊中的潘佑,慵懒的声音响起:“什么事?”她称病在家,所有求见的一律被挡在了门外。潘佑的能力足以把云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找她做什么?
“裴轩之妹,裴宁求见。”潘佑如实回答。他一听裴宁要来,立时猜到她是想让卿辰去摆平她哥哥的事情,便让守门人推月兑,谁知这裴宁不见云相誓不罢休,还说如果云相不见她,就在云府门前跪到她见,如今已经一撩裙摆跪在那儿不走了。裴轩虽然进了大牢,但在清流派里也是中流砥柱的人物,他总不能任由裴宁继续跪下去,才来问问卿辰的意见。
“裴宁?”卿辰微微眯眼,为她哥哥裴轩而来?她哥昨天才被抓进大牢,她今天就立马跑来求自己?裴轩明明是清流派的人,裴宁要求也应该去找王诤啊,怎么来找她呢?朝堂上下都知道云相是个不管事的,裴宁这什么心态啊!沉默了一会儿,卿辰淡淡道:“不见。”
潘佑知道卿辰一定会这么回答,面露难色继续道:“她说你一日不见,她就跪一日。”他确实也有心帮裴宁,一个姑娘家跪在府外成何体统?可裴宁却不管不顾,精神真当可贵。
“哦?”裴宁这是跟她杠上了?也罢,只要她有心情,杠就杠,谁怕谁?虽说卿辰一向不喜欢别人跪她,但也要看情况不是么。想到此处,卿辰轻描淡写道:“她想跪,就让她跪吧。”
“这……”潘佑语塞,他没想到自家公子如此绝情,“公子……”
“潘佑。”卿辰一改慵懒的姿态,直起身子,望着潘佑,语气中透着警告:“我知道你同情裴宁,但兹事体大,你如果想我被拉下水,就尽管帮着裴宁。”
潘佑犹豫了会儿,转身离去。
卿辰站起身子望着潘佑失望的背影,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感情,叹了一口气。
你一定对我失望了吧,不是我不想帮她,而是……
垂下眼帘,卿辰转身面无表情,望着西水湖,负手而立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
“憬初!”岳临萧隔着走廊远远叫道。
睫毛一下子掀开,浅笑遥望走近的岳临萧和王诤,卿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岳临萧的说教给轰得晕头转向。
“我说憬初,你怎么能这样呢!好歹人裴宁可是个姑娘,你怎么能让人家就那样跪着呢?那么可怜的一个人,就算你不帮她也不能这样啊!万一跪坏了怎么办?跪坏了你还得出医药费,我说你有没有心啊你?你怎么能……”岳临萧气势汹汹地走到卿辰跟前,痛心疾首语气不善。
卿辰不知所以,脸上的表情可以定义为呆萌,连反驳都忘了,在原地愣愣地听着岳临萧的“谆谆教诲”。
“岳兄你冷静点,”王诤看不下去了,拉着眼看就要扑到卿辰身上的岳临萧,“憬初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你就别说了。”
经王诤一调和,岳临萧逐渐冷静下来,但还是一副你不给我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瞪着卿辰。
卿辰也反映了过来,但她并不着急解释,而是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向房间,后面两人虽不知所以,但还是跟了上来。
倒了一杯茶,卿辰一仰而尽,“砰”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望着一**坐在椅子上的岳临萧和站在后面的王诤,没有表情的脸上忽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姑娘?难道只有她裴宁是姑娘我不是?你这样对着我大呼小叫又算什么?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我凭什么要帮她?跪坏了也是她咎由自取,又不是我让她跪的。医药费我堂堂一国丞相会出不起?”
“只有她哥哥进大牢,那我兄长‘死在我面前’算什么?!”她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张开恐怖的獠牙,几乎要把人的思绪湮没。
她走到浑身不自在的岳临萧跟前,看着他心虚的模样,冷笑一声:“你问我有没有心啊?”
“抱歉,我的心早就被我哥一剑刺穿,不知道被我师娘扔到哪个荒山野岭去了。”她轻描淡写的话好像锋利的刀刃,划过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沉重的无法呼吸。
岳临萧和王诤齐齐震惊地看着她,心里的台词不约而同的一致——她说什么?!
卿辰指指心脏的位置,话语像冬天的冰雪一样令人发冷,“现在在这里跳动的,不过是一株没有感情只能维持生命的植物。上古狐仙所化,雪山之巅的九尾花。”
“在兴师问罪之前,你最好先扒开她的衣服看看她身上有几道伤痕再来!”
如果不是因为《无心秘笈》,伤痕早就爬满了她的身体,岳临萧气冲冲到她跟前说裴宁如何可怜,简直可笑!
她再不济也好歹是一代妄尘圣主,北隅山庄庄主,不得已委身于朝堂,他们以为她很乐意的么?!就凭刚才岳临萧所作所为,若他不是她的朋友,他早就被轰的连渣子都不剩了!
兄长一词本来就是她的逆鳞,是岳临萧不顾所有挑战她的底线,怎能怪她恶语相向。
裴宁,好一个裴宁,竟能将她逼到如此程度!
卿辰来到窗前负手,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稳了许多,继续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想帮她么?我也是失去过兄长的人啊。”
“可她若没有足够的诚意,我怎么帮她?”她将睫毛低敛,低头不语。
朝廷两派争斗不休,若没必要,她是不想卷入其中的。如果真的要管裴轩这档子闲事,就等于跟纪沉归一伙正式宣战,为了不让他日后抓住把柄说她有异心,除非裴宁拿出足够的诚意,她才能“勉为其难”地答应裴宁,然后找出理由将裴轩从牢里放出来。
如此用心,到头来还是被人骂,也难怪她会生气。
岳临萧像个小孩子似的低着头站起来,走到卿辰身后拽拽她的衣袖,诚恳道:“憬初,我错了,对不起,我……”
“没关系。”卿辰抬眸一笑,眨眼又是那个浅笑嫣然的云相。“不知者不怪。”
“那就好,谢谢你啊……”岳临萧笑的像个做了错事得到原谅的孩子。
卿辰看着笑得灿烂的岳临萧。
希望他能一直这么笑下去。
“对了王诤,”卿辰转身望着正在消化她所说的话的王诤,“能告诉我前线的大致情况么?”
王诤回过神来,笑道:“当然。”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三人围着桌子讨论了前线的大致情况。
岳临萧不懂军事,只能隔三岔五说上两句,王诤是主讲,但还是被卿辰的思想深深折服。当他讲到一座城池,她就会根据这座城池的地形、布防、兵力、粮草以及其他情况得出攻城和守城的最佳方案,简直是个碉堡级别的顶级军事。
如果前线有她,还怕沈凝风做什么?只她一人的智慧便可将整个天璇大陆收入囊中!
卿辰的兵法策略乃是白卿俨和宇文恒一手指导,自然不会差太多。
待两人走后,卿辰便叫来潘佑好好嘱咐了一番。
“公子找我?”看着潜心品茶的卿辰,潘佑实在想不出她找他干嘛。莫不是裴宁的事情?
“嗯。”淡淡应了一句,卿辰看着一脸疑惑的潘佑,淡淡道:“你记住,只要裴宁在哪儿跪着,就不要给她任何吃的喝的。”
“啊?”潘佑惊讶地叫道,自家公子不带这么狠心的吧?
“啊什么啊,”卿辰的语气还是那么冷静淡定,“你不是想帮她么?”
潘佑沉默一会儿,点了点头,心下暗喜,难道她想帮裴宁了?
“她不晕倒,怎么接到府中见我?”卿辰一个反问句让潘佑差点没大呼“公子英明”,屁颠屁颠跑去给裴宁“通风报信”去了。
潘佑的背影怎么瞧怎么欢快,简直比秦念襄屁颠屁颠跑去御花园玩的时候还欢快。卿辰再次望着潘佑跟上次情感完全不同的背影,内心得出这个结论。
想起刚才跟王诤长达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的讨论,卿辰不自觉升起一个念头——
看来去战场上跟沈凝风切磋切磋兵法策略也不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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