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春迷迷糊糊跟着崔琉娘回府,心里忐忑:“姑娘,要是老夫人问起,该如何是好?”
刚才两人离开,周祁安一双眼只盯着棋盘,压根没朝她们看一眼。
一副破棋盘,怎比得上特意打扮过的自家姑娘。
周家少爷看着一表人才,也是个眼瞎的!
“不必担心,只管实话实说。”崔琉娘摆摆手,打发芳春去霜华苑给龚丽馨回禀:“你只管告诉老夫人,周公子三天之内必然会登门拜访。”
芳春听得目瞪口呆,像是天方夜谭的事,崔琉娘说出来,却让人不得不信服:“姑娘,奴婢这就过去。”
龚丽馨早就等着了,听见回禀,还没说什么,在身边特意听着的崔明珠嗤笑一声,满眼的不屑:“她这是当自己是天仙般国色天香了,以为穿着漂亮点,就把周家少爷迷得团团转?也不照一照镜子,长得是什么货色。南家二姑娘都没能让周公子动心,就凭她吗?”
龚丽馨虽然没说话,但是神色带着几分赞同。她原本也就想让崔琉娘去试一试罢了,若是有些作用,也就算了,到底能缓和一下两家如今剑拔弩张的关系。若是不行,倒是意料之中。
如今崔琉娘大言不惭,说周祁安三天内必然会上门来,倒是个狂妄的丫头。
“既然琉娘这样说,必然有她的道理,我们就等三天好了。”龚丽馨半信半疑,倒是没把话说死。
崔明珠面露讥讽,压根就不相信:“娘亲,怎能让我们白白等三天?这三天的功夫,可是能做很多事的,要是一个不留神,这三天里哪位姑娘入了周公子的眼,我们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机会?”
她倒没觉得,周祁安那个书呆子十八年来对女、色都没兴趣,会在三天内忽然感兴趣了,但是自己就是看不得崔琉娘那份狂妄和得意。
“那你说该怎么好?”龚丽馨宠溺地搂着崔明珠,心里隐约能猜出这个女儿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崔明珠嘟着嘴撒娇,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动听了:“娘亲,要是三天内周公子没上门来,那就让她跪佛堂三天,如何?”
“真是个调皮的丫头,”龚丽馨微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却也没有反对,显然是默认了。
芳春听得心惊胆战,只是身为丫鬟却不好开口,面色蔫蔫的,觉得没脸回去见自家姑娘。
显然好好一件事,被她搞砸了。
“这跟你没关系,别放在心上。”崔琉娘听着芳春结结巴巴转述了龚丽馨和崔明珠的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小姑姑素来看我不顺眼,会趁机打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崔明珠跟她肯定是上辈子有仇,互相看着不顺眼。
这位小姑姑更是不忘任何时候,都要抓紧机会欺负她。
不过崔琉娘可不是好欺负的,她已经迫不及待看见崔明珠震惊的脸色了。
芳春却是满脸担忧,忍不住问道:“姑娘有几成的把握?跪三天佛堂,只怕身子骨要垮掉的。”
不吃不喝跪三天,就是一个成年的男子都要受不住,更何况是刚刚才痊愈的崔琉娘?
“怎么,还信不过你家姑娘?”崔琉娘不在意地笑笑,月兑掉了身上华丽的衣裙,摘掉发髻上的两支金钗,自觉浑身都轻省了许多:“这些赶紧还回去,要不然小姑姑还不知道怎么发难呢!”
芳春连忙接过衣裙和金钗,吓得拔腿就跑,看得崔琉娘忍不住好笑。
在府里许多下人的眼中,崔明珠只怕跟洪水猛兽……有得一比。
这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崔府,不少丫鬟婆子时不时在梨香苑前张望。
有好奇的,有轻视的,有幸灾乐祸的,崔琉娘全然当作看不见。
芳春叉着手在门口瞪着那些人,直让脸皮薄的悻悻离去,脸皮厚的看着其他人散了,这才走了。
她用力把院门关上,气鼓鼓地道:“也不知道哪个碎嘴的,把姑娘的话到处宣扬,还添油加醋的,唯恐天下不乱。要是被奴婢知道了,一定要撕烂了那人的嘴!”
“要是那人,是小姑姑呢?”崔琉娘一手托着下巴,回头揶揄地笑道。
芳春一听,顿时被自己的唾沫给呛住了,惊天动地地咳嗽了好一会,才勉强开口:“姑娘开玩笑的吧,姑女乃女乃就不怕周家人知道?”
“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府里的大权牢牢捏在手心里,那些人在府里可以窃窃私语,却不等于可以在府外胡言乱语。”龚丽馨是宠着崔明珠,却也只限于崔府里。崔明珠是个拎不清的,龚丽馨却不是蠢的。
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如何年纪轻轻就让老太爷宠了将近二十年?
老太爷阅人无数,可不是个容易忽悠的。龚丽馨嫁进来也不过是个年少的小姑娘,就能把老太爷迷得团团转,足见手段了得。
芳春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话,忍不住在门外四处张望,生怕经过的丫鬟婆子听见了。
崔琉娘看着她缩头缩脑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放心,刚才没有人经过,你那些话除了我,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怎么,听说是小姑姑,刚才的豪言壮志就都忘记了?”
“姑娘就别调侃奴婢了,要是被姑女乃女乃知道,奴婢少不得要给剥掉一层皮。”芳春身子一个哆嗦,想到崔明珠身边换了好几个贴身丫鬟,最后还是龚丽馨看不过眼,指派了身边宝姝的亲妹妹宝竺跟着,这才没再换人。
崔明珠知道宝姝是龚丽馨眼前第一红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动宝竺,但是宝竺之外的丫鬟,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打板子还是少的,只是时不时掐几下,胳膊全是点点红痕。
芳春有次无意中看见了,丫鬟一条白女敕的胳膊,青青紫紫的,新伤旧伤,硬是看不见一块好肉,不由浑身哆嗦。落在崔明珠手里,就算死不了,却要日日受折磨,别提多难受了。
“行了,不过吓唬吓唬你,怎的就这般胆小?”崔琉娘知道丫鬟都是签的死契,崔明珠小女孩心性,打死人总不至于,就是做些小动作,让那些丫鬟服服帖帖的敬畏她。
“姑娘,这都过了两天,周公子还没有动静,真的会上门来吗?”芳春忍不住担忧,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要是食言了,崔琉娘的脸面就更加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要不然,奴婢去催一催?”她想着不经意间去白鹭书院瞧瞧,装作不在意地问上一问,周祁安或许就会上门来了。
“不必,你老实呆着就好,这不还没到第三天吗?”崔琉娘依旧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相比之下,芳春是寝食难安,不时在门口踱步不说,眼底的焦急也越来越深。
“可是,姑娘这样坐以待毙,不就称了姑女乃女乃的意?”芳春难掩焦灼,不免有些口不择言了,连崔明珠也挂在了嘴边。
没等崔琉娘再说什么,就见一个小丫鬟满脸喜色,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喘着气报信:“姑娘,周公子登门拜访来了,老夫人让奴婢来请姑娘到花厅去。”
芳春被巨大的喜悦包围,立刻喜上眉梢,赶紧催促道:“姑娘马上梳妆打扮,可别让周公子久等才是。”
崔琉娘却是随手拾起面巾戴上,将半张脸遮掩住,这就往外走:“不必打扮,这样就好。”
小丫鬟接过荷包已经喜滋滋地走了,芳春忍不住提醒道:“姑娘还穿着常服,就这样出去见客,实在有些失礼了。”
“要的就是这样,再换一身,显得却是刻意了。”崔琉娘快步向外走,在院外不好说话,便压低声线向芳春简单解释了几句:“一个心急如焚等着解开棋谱,听说可能得了结果,不赶着过去,还有心思梳妆打扮,你让周公子怎么想?”
芳春闻言,立刻恍然大悟。
也是,崔琉娘扮演的是喜爱棋艺的角色,要是慢吞吞地梳妆后才过去,周公子必然会心里狐疑,她并非真心喜爱棋艺,那要露馅了!
“姑娘说得有理,倒是奴婢愚钝了。”
两人匆匆赶到花厅,龚丽馨看见崔琉娘居然还穿着院子里的常服,不由沉了脸:“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带你家姑娘回去换一身?”
崔琉娘低着头,退后一步躲在芳春身后,向龚丽馨匆匆欠身行礼后,迫不及待地问:“周公子可是已经解开棋谱了?”
周祁安看起来比芳春更加憔悴,只怕是没日没夜地研究那古棋谱,却是双眼放光,听了崔琉娘的话,嘴边还带着笑意:“冒昧登门来,便是想请崔姑娘走一趟。”
他又转身向龚丽馨团团作揖,礼数周全地道:“恳请崔老夫人允许,让崔姑娘跟我到白鹿书院。老夫人可以放心,我的恩师傅先生也在,不会坏了崔姑娘的名声。”
龚丽馨是巴不得周祁安跟崔琉娘扯上关系,沉吟片刻,故作矜持地点头了:“那就有劳周公子,回头将这丫头送回府来。”
“这是应该的,”周祁安满脸喜色,转身客气地道:“崔姑娘,请。”
看着周祁安一脸笑意地带着崔琉娘离开,躲在帘子后面偷看的崔明珠冷哼着钻入龚丽馨的怀里,扭来扭去道:“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周公子另眼相看。依我看,这周公子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要不然,又如何会看上了崔琉娘?——————————如无意外,每天九点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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