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神婆被人剃了眉毛,正跟伺候的丫鬟发脾气呢!”芳春掩着唇偷笑,她偷偷去看了一眼,神婆原本一张脸抹了粉,惨白惨白的,如今没了眉毛,就更是滑稽可笑。
偏偏她还不自知,用眉笔硬是画了两条粗粗的眉毛掩饰过去。
殊不知,神婆被剃了眉毛的事,府里上上下下已经没人不知道了。
画出来的眉毛,到底比不上真的。
崔琉娘也忍不住笑了,看来对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给力。
“除了眉毛没了,说是屋子里放着的神台也让人掀翻了,神婆正向老夫人哭诉,说是府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想要把人拿住。”芳春撇了撇嘴,不高兴地道:“她当自己是谁,崔家的主子吗?到崔府作法,不但要山珍海味吃着,还得要丫鬟婆子伺候,当自己是哪里来的贵人一样。偏偏老夫人像是被东西糊了眼,对神婆相信了十成十,要什么给什么,让这老婆子越发嚣张了!”
她愤愤不平,崔琉娘却明白龚丽馨为何对神婆百依百顺,不外乎是想让神婆拿出真本事,把佛堂里疑似老太爷的冤魂给超度了,也好安了自己的心。
神婆最是懂得这些内宅夫人的心思,越是张扬跋扈,显出自己很有本事,那些夫人便信服了,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谁知道在哪里都无往不利,在崔府居然被人捣乱了!
神婆咽不下去这口气,绷着脸去见龚丽馨:“崔老夫人,不是老婆子不想安心作法超度老太爷,而是小鬼难缠,有人刻意捣乱。原本就要作法七天七夜才能完事,如今被中途了,又得重来。重来也没什么,老婆子多费点功夫罢了,但是如果又被中断,老婆子可是要折寿了,说什么也不乐意了。”
“老婆子一心想要为老夫人解忧,若果一而再再而三的,老婆子也只能放弃这事,打道回府了。”
龚丽馨听着,立刻稳住她道:“谁这般大胆,居然闯进了你的居所捣乱?别担心,我这就把人捉出来,免得惊扰了法事。”
神婆这才满意了,回去佛堂嘀嘀咕咕地念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又让人送来一大盆狗血,在佛堂四周的角落都倒了一些。
一时间佛堂里一股子血腥的味道,丫鬟们用帕子掩着鼻子,受不住都避开了去,其他婆子捂着口鼻,厌恶地瞪着神婆。
这神神叨叨的老婆子,也就老夫人相信,一瞧就是骗钱的。
崔明珠咬着指头,不耐地道:“那死婆子还没吓走?你怎么办事的,不轻不重的下手,那婆子哪里会害怕!”
宝竺耷拉着脑袋,无奈道:“奴婢让人掀了作法的神台,又让人夜里偷偷剃掉了那婆子的眉毛,谁知道她毫不害怕,还告到了老夫人的跟前。”
听说老夫人正要把捣乱的人捉住,宝竺更加不安了:“姑女乃女乃,老夫人会不会发现是奴婢叫人做的,找奴婢问罪?”
“行了,有我担待着,你一颗心只管放回肚子里就是了。”崔明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头!
“今晚你找几个娇小的丫鬟过来,再裁几匹白布。我就不信邪了,今晚不把那死婆子吓得屁滚尿流离开崔府,我就不信崔!”她恨恨地说着,叫旁边的宝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宝竺不由后悔帮着崔明珠瞒着谭嬷嬷,这样下去,该如何收拾?
也不知道崔明珠想的什么鬼主意,让人把白布裁下来,也不缝缝补补,直接在中间剪了一个大窟窿。
这可是上好的料子,宝竺看得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剪了一个窟窿后,崔明珠居然让那些丫鬟直接套下去,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崔明珠左看右看,终于满意了:“你们今晚子时,就去那婆子的院子里晃悠。至于伺候的人,我会找理由打发她们走的。”
她大手一挥,就这么决定了,宝竺和其他几个丫鬟只能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子时一到,宝竺硬着头皮披着白布悄悄跑去神婆的院子里。她伸手迅速把发髻打散,将长发披在脸上,慢慢走到窗前,狠狠敲了一下窗棂。
“谁啊?”神婆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响声,撩起帐子一看,没见着什么,又躺下去了。
宝竺又敲了敲,神婆不耐烦地坐起身,走到窗前:“哪个丫鬟偷懒,走的时候没关紧了,吵得人睡不着,明儿一定要狠狠训斥一顿……”
她说着,伸手要把窗棂关紧,冷不丁一个脑袋从窗下伸了出来。
黑乎乎的脑袋,满脸都是头发,身上还披着一件白布,吓得神婆险些摔在地上。
她“啪”的一声,哆嗦着手关紧窗,又不放心,想要去关门,可是门口已经被推开了,三四个黑乎乎的脑袋伸了过来。
神婆定了定神,想着是谁作怪来吓唬自己,便嚷嚷道:“小鬼头那里走,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们!”
她随手抓起角落的花瓶,便气势冲冲地扑了过去。
宝竺给吓得不轻,连退两步,其他丫鬟早就退得远远的。
她心里正想着坏事了,冷不丁院子里地上骤然泛着蓝光,在寂静的夜晚,这样幽蓝色的光芒,叫人心里发毛。
宝竺吞了吞唾沫,想着要是没办妥,回去要被崔明珠责罚,倒不如赌一把。
她软着腿慢慢挪到蓝光的后面,暗蓝的火苗倒映着自己幽幽的目光,神婆脸色一边,惊得连连后退。
其他丫鬟也早就腿软了,可是想到崔明珠,也只能硬着头皮慢慢靠近神婆。
蓝光下一张张惨白的脸走近,神婆再厉害,也没见过这样的光景,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宝竺赶紧带着丫鬟跑回牡丹苑,崔明珠一直没睡,听说她们成功了,爽快地一个个给了鼓鼓的荷包,拿着赏钱,丫鬟们喜滋滋地走了。
宝竺不明白,姑女乃女乃怎么费尽心思来折腾神婆,可是她不敢问,伺候着崔明珠躺下便退了出去。
崔明珠想到神婆吓得面无血色的样子,就高兴得在床榻上打滚。
龚丽馨肯出一大笔银钱来请神婆,又对她比自己还好,肯定是神婆拿捏住了娘亲和大哥的把柄,这才胆大包天。
神婆要是嘴巴不严实,到处宣扬,崔明珠就在府外请人再去吓一吓她。
听说神婆法事也不做了,银子也通通还给了崔家,一大早就忙不迭地收拾东西逃出了府外。
芳春实在惊奇,她知道姑女乃女乃会动手,倒是没想到如此厉害,一晚上就把人给吓走了:“姑女乃女乃也不心疼银钱,这是为了什么去折腾那婆子?”
“姑女乃女乃什么都不好,唯独愚孝。龚丽馨被神婆耍得团团转,她自然不乐意。”崔琉娘也没料到崔明珠比她想象中还给力,整一整神婆就算了,还直接把人赶出府外去了。
她握着毛笔的手一点,或许崔明珠是猜到些什么了?
“最近姑女乃女乃还有去爹爹的书房吗?”
芳春想了想,摇头道:“姑女乃女乃以前喜欢带着茶点去找老爷,这几天都是不曾。有婆子说,姑女乃女乃这是懂事了,知道忌讳了。”
到底是书房,崔老爷也不知道在里面会不会放什么贵重的东西。
崔明珠再受宠,要是弄坏了东西,也不好跟崔老爷交代。
偏偏以前怎么说都不听,就是龚丽馨几番提醒,依旧我行我素,还是随意在书房出入。
“懂事吗?”崔琉娘好笑,或许崔明珠还真是“懂”了什么。
她知道了,那就更好办。
“上回叫人抄写的书册,都让人装订好了吗?”
“好了,昨天就送过来了,姑娘要瞧瞧吗?”芳春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忽然对话本感兴趣了,还是老老实实把藏好的新话本递了过来。
崔琉娘翻了翻,满意的点头。
淡淡的墨香,清秀的字迹,比起她的实在好太多了。
要不是字迹太丑,崔琉娘才不愿意再花钱让人来誊写。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看出错漏来,崔琉娘合上书册,交给芳春:“找个机会,把这话本送到小姑姑的手上。”
崔明珠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偶尔会寻些话本来解闷,混在其中倒是不易让人察觉。
这点小事,芳春很快就办好了,趁着角门的婆子去书局帮着买回来不少的话本,她拉着婆子说了一会话,又狠狠夸了又夸,只说婆子做事得力,怕是很快要去牡丹苑了。
婆子笑得合不拢嘴,牡丹苑的赏赐最多,谁不想去?
她这边得意洋洋,就没见芳春把话本塞了进去。
话本的内容芳春没看过,一来她认识的大字并不多,就算看,也看不太明白。
再就是看见誊抄的小童面红耳赤又古古怪怪的眼神,芳春就知道这册子里面写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更加不敢胡乱打开来看了。
也不知道自家姑娘送这么一个话本,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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