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丽馨最近过得焦头烂额,崔明珠病好了,整个人却蔫蔫的,半夜总是惊醒过来,时不时哭着,嚷嚷要她过来相陪。
谭嬷嬷却是病了,没了这个心月复在,很多事得她自己来处理。
白天要看账本,处理府里的琐碎事,夜里还得被宝姝叫醒去陪崔明珠。
短短几天,龚丽馨累得脸色发白,整个人便有些摇摇欲坠。
崔老爷看不过眼,不经意地提起道:“既然母亲这般累了,让杜娘帮把手也好。什么事都扛着,身子骨哪里受得住?”
知道龚丽馨喜欢把掌家权牢牢握在手里,只怕是舍不得,他又意味深长地道:“杜娘把小事处理好了,大事来请示母亲。母亲既得了清闲,也不至于把府上的事都撒手不管,何乐而不为?”
闻言,龚丽馨便点头了。崔老爷的确说得不错,什么小事都得亲自处理,她又不是三头六臂,哪里有这个精力?
倒是让杜吟秋来帮忙,一来这便宜媳妇唯唯诺诺的,实在好拿捏。
二来,她也能腾出手,看看崔明珠究竟怎么一回事。
想到崔明珠,龚丽馨不由皱紧眉头:“老爷,明珠这阵子睡得不安稳,叫来好几个大夫,只说是受了惊吓,喝了不知道多少安神的汤药依旧不凑效,实在叫人心疼得紧。明珠巴掌大的小脸瘦了一圈,脸颊上养的肉都没了。”
崔老爷去瞧过崔明珠几次,也对她的消瘦十分头疼。只是不管怎么问,崔明珠都摇头,什么都问不出来:“等你把家里的事交给杜娘,再看看明珠究竟怎么了。”
龚丽馨心底隐隐有了猜测,打发掉伺候的丫鬟,让宝姝在门口盯着,压低声音道:“老爷,我那晚听着明珠的梦呓,似乎她知晓了你我之间的事……”
崔老爷一听,不由愣了:“不可能,她怎么看出来的?”
“指不定有人在她耳边胡言乱语,不然怎会被吓成这样?”龚丽馨气愤难平,若是抓到这个胡嚼舌根的人,她一定要狠狠严惩。
“务必把此人找出来,也别让明珠在外头胡言乱语。”崔老爷的双眉蹙紧,对口无遮拦的崔明珠十分担心:“明珠身边伺候的都盯紧了,若是传出去,崔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龚丽馨诺诺应下,看着崔老爷离去的身影,眼底透着一丝冷意。
纵使两人不该在一起,有违人伦,可是崔老爷当着自己的面上难掩的厌恶和嫌弃,实在叫她不喜。
崔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她,哪能这么快就坐上崔府当家的位子?
真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男人,龚丽馨心里不舒服,吩咐宝姝道:“把杜娘叫过来,我有事吩咐。”
杜吟秋被叫过来,龚丽馨对她唉声叹气道:“明珠最近病得厉害,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只得麻烦你了。”
“母亲别这么说,是媳妇该做的。”杜吟秋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答着。
龚丽馨见她乖巧顺从,嘴角多了两分笑意:“以后府里的事,就要杜娘多担着些了。”
“是,母亲。”杜吟秋离开霜华苑,低眉顺眼的姿态骤然一变,冷着脸回到院子里,久久没有开口。
龚丽馨倒是说得好听,把掌家权双手奉上,可惜库房的钥匙依旧牢牢抓在手里。
说什么让她管家,不管是使唤自己,崔府里拿主意的依旧是龚丽馨!
也不知道崔明珠怎的忽然被吓成那样,杜吟秋去探望过一回,远远瞧着崔明珠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瑟缩在床榻上,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实在是大快人心。
龚丽馨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终于报应到她女儿身上去了?
若非崔老爷也在,杜吟秋恨不得当场拍手称快。
丫鬟打起帘子道:“夫人,管家娘子都来拜见。”
“让她们进来吧,”杜吟秋倒是意外,龚丽馨这次放权,看着有几分真,连管家婆子都赶到她这边来了。
管家娘子一个个进来,衣料华贵,比起崔家的主子实在差不了多少。
足见平日的油水够多,把这些奴才喂得快跟主子一样体面了。
杜吟秋心下冷笑,倒是没当面为难这些龚丽馨的心月复:“都坐吧,别拘谨。”
让人上了茶,她也不急着问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眯着眼似是在细细品尝。
管家娘子面面相觑,打头的只得率先打破了沉默:“夫人,老夫人让奴婢们把最近的流水帐呈上,让夫人过目。”
“那就把账本都留下来,我歇一会再看看。”杜吟秋回答得漫不经心,说完就起身搭着丫鬟的手,像是要进去歇着了。
管家娘子勉强笑道:“老夫人说了,账本让奴婢们不能离身,夫人过目后,奴婢才好带回去。”
“那就有劳各位在这里等着了,我先小睡片刻,回头等看完了,再让你们带回去。”杜吟秋不等她们再说话,径直带着丫鬟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啧,谁说崔夫人是个胆小懦弱好拿捏的?区区两句话,噎得人根本反驳不了。”后头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拂开肩头的碎发,皮笑肉不笑地道。
打头的管家娘子是龚丽馨的陪嫁林嬷嬷,盯着杜吟秋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
杜吟秋在龚丽馨可没这么硬气,难不成是拿到了管家权,这就开始?n瑟了?
库房的钥匙还在龚丽馨的手上,大事拿主意的也是龚丽馨,杜吟秋这算是狐假虎威?
林嬷嬷素来看不起这个在崔府里不声不响的崔夫人,膝下既没能生下嫡子,娘家也不是得力的,教养出来的姑娘在府外的名声也不怎么样。
又不是贤内助,听闻跟崔老爷经常闹得不愉快,崔老爷也不知道多久没进她的房了。
林嬷嬷不以为然道:“她不上心,老夫人却是不依的。既然夫人说要看,那我们就等着。这么几页账本,夫人总不能看上一整天。”
几人想来以她马首是瞻,便一门心思在花厅里等着。
丫鬟们为了讨好她们,茶点都是管够的。
只是这一等,却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林嬷嬷已经跑了三四趟如厕,也没见杜吟秋出来露面,不由给一个丫鬟撒了些小钱打听道:“夫人还在歇着?可是开始看账本了?”
丫鬟得了赏钱,脆生生地道:“夫人这几天没睡好,头晕眼花,用了午饭后喝了一碗安神汤,这会儿还没起身呢。”
听罢,林嬷嬷彻底懵了。两个时辰还没睡起来,这得什么时候才开始看账本?
偏偏杜吟秋到底是崔家正经的夫人,她还不能直接去催。
而且杜吟秋身子骨不爽利,就算告到老夫人跟前,龚丽馨也找不到借口来责备,总不能呵斥杜吟秋早不病晚不病,非要这时候生病吧。
林嬷嬷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时辰,肚子里灌满了茶水,杜吟秋总算起身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天已经擦黑,杜吟秋才让丫鬟把账本送了回来,对几人歉意地笑笑道:“夫人心里过不去,让嬷嬷们久等了。”
“不妨事,是奴婢该等的。”林嬷嬷勉强扯出两分笑意,答得慢吞吞的,心里纳闷杜吟秋还真是给几人一个厉害的下马威。
她们这些掌家娘子再是老夫人的心月复,在府里也能说得上话,到底不过是奴才罢了。
杜吟秋让几人等着,她们还不能不等!
林嬷嬷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如今也被气饱了,怒冲冲带着几人离开。
这么多年来跟着老夫人,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落得这般没脸。
花厅里伺候的丫鬟不少,一个个低眉顺眼,心里只怕不知道怎么嘲笑自己!
林嬷嬷越想越是生气,身后的少妇又凑过来提议道:“夫人这是给我们下马威了,要不要跟老夫人说一声?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说得一点都没错。”
“胡说八道什么,夫人再怎么样也是崔家的主子,我们告到老夫人跟前,难不成老夫人还为了给几个奴才出气而为难夫人吗?”林嬷嬷虽然生气,却也不蠢。龚丽馨真是给她们出气,也不必急着在这个时候。
若是崔老爷知道了,怕是要大发雷霆的。
他再怎么不喜杜吟秋,却也不至于让几个奴才骑到主子的头上去作威作福。
她们直接打杜吟秋的脸,不就是让崔老爷没脸?
少妇努努嘴,像是十分不服,却又不敢惹怒林嬷嬷,失了靠山。
要不是林嬷嬷在,她们也不能像如今这般吃香喝辣的,比起府里当奴婢的,不知道恣意快活多少。
林嬷嬷瞥了她一眼,不放心地叮嘱道:“今儿的事我会跟老夫人说一声,你就别掺和了。要是我在外头听见一个字,你那侄儿的事就不必再想了。”
少妇正打算把侄儿弄进来,好一起发财,刚求到林嬷嬷的跟前,没想到她毫不客气地揭穿,还拿来当把柄,顿住咬着下唇不吭声了。
“你也别不服气,夫人这性子刚烈得很,不必我们动手,迟早得惹来一身骚。”林嬷嬷见惯了杜吟秋这样的,欺善怕恶。一边害怕龚丽馨的积威,一边不舍得崔家的富贵,一边又对崔老爷呕着气,不假以辞色。
一回两回可以当情趣,次数多了,崔老爷迟早厌弃了她。
加上没有嫡子在,杜吟秋能在崔夫人的位子上呆多久,实在是说不准。
少妇听了林嬷嬷的话,脸上这才隐约有了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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