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娘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看着桌面上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做好的戒面,不由满意一笑。
她小心拾起一枚戒面,细细端详。
表面雕的是花瓣和花叶,相互缠绕在一起,一气呵成。
看来自己荒废了好一阵子的功夫,即便换了一个身体,依旧没落下。
崔琉娘看着另外两个戒面,一个是雕着鸳鸯纹路,一个是龙凤纹,都是极为喜庆的物件。
她笑了笑,将三个戒面放在一个华贵的锦盒里,这是自己特意让芳春在外头用二十两银子买来的。
顾不上肉疼,毕竟没好的锦盒,谁也会看轻里面的戒面是否贵重。
芳春见崔琉娘熬得双眼通红,心疼得不行,端着茶点进来,低声劝道:“姑娘先歇一歇,用一点好克化的点心,这些都急不得。”
她也不明白自家姑娘怎的忽然会雕刻了,这些废玉一箱子买回来,还以为崔琉娘也就随意把玩,有些心疼银钱。
如今看着那些废弃的玉料边角在崔琉娘的手里骤然变成了三个戒面,芳春不由欣喜若狂。
凭着这份手艺,崔老爷必定会高看崔琉娘几分。
崔琉娘瞥了芳春一眼,点头应道:“是该歇一下,那些丫鬟都远远打发了?没让娘亲和老爷知道吧?”
“姑娘放心,奴婢只说是刚从书局买来的文房四宝,角门新来的婆子看了眼面上的宣纸,没多问就让奴婢带进来了。”芳春拍拍胸口,原本还担心角门换了人,这婆子也不知道会不会为难自己,好在还算知情知趣。
崔琉娘挑了挑眉,她是知道原本那角门的婆子给换下了,打了三十板子,直接让人牙子发卖得远远的,却是因为手脚不干净,从被褥下找到了崔明珠丢失的珠钗,这才会被送走。
只是她心里明白,恐怕是婆子买来的话本吓着了崔明珠,龚丽馨生怕别人知道,这才把婆子远远发卖。
要不是这婆子大字不识,估计连小命都没能留住。
龚丽馨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那婆子能捡回一条命已算是不易了。
芳春压低了声音,又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几天姑娘忙着,小丫头过来给奴婢耳语了几句,说是老夫人夜夜不能眠,索性请示了老爷,在院子后面建一个佛堂。说是年纪大了,给崔府吃斋念佛,祈求好运。”
“老爷准了?”崔琉娘笑笑,看来话本不但吓着了崔明珠,连龚丽馨也有些心虚了。
她还以为龚丽馨勾搭上崔老爷,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如今看来心里还是害怕的。
“老爷已经请来了工匠,算好日子便要开始动工。老夫人暂时搬到青骊苑,免得被那些工匠给冲撞了。”
芳春说罢,眼看崔琉娘面色微变。
崔琉娘可没忘记,青骊苑黎崔老爷的书房可是最近的。
索性这两人已经破罐子摔了,连脸面都不想保住,直截了当要厮混在一起了?
“怎的会搬去青骊苑,没别的院子能让老夫人住了吗?”
见自家姑娘不高兴,芳春小心翼翼地答道:“这是夫人安排的,说是其他院子不是太小了,就是许久没人住,一时半会收拾不出来。青骊苑是平日崔老爷偶尔小憩的地方,时常有人打扫,老夫人直接住进去就是了。”
闻言,崔琉娘越发不明白杜吟秋这是要做什么,主动把崔老爷推到龚丽馨的怀里去?
她可不相信一个妻子,会把丈夫推到别的女人怀里,却丝毫不介意!
“老夫人怎么说,二话不说就搬进去了?”
杜吟秋或许是试探,龚丽馨要是搬了,那就是摆明告诉所有人,她跟崔老爷的关系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芳春老老实实地回答:“老夫人急着搬走,直接就带着丫鬟搬过去了。倒是老爷知道后,便很少去书房,应该是为了避嫌。”
避嫌?崔老爷果真老道,明面上的功夫的确做得不错,谁也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若非崔琉娘曾对龚丽馨和崔明珠都试探了一番,或许还会被崔老爷这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过去了!
她摆摆手,懒得理会这三人之间的破事,如今赚钱最重要!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崔琉娘可不能为了他们耽误了赚钱大计。
“你悄悄出去一趟,把这盒子的戒面给卖了。记得去朱雀街上最大的玉铺门面,价钱提得越高越好,至少不低于这个数。”崔琉娘比划了一下,芳春看得目瞪口呆。
她不确定地问:“姑娘,这么高的价钱,掌柜真会买吗?”
“你照我的话去做,不管掌柜说什么,要是价钱太低,你直接抱着盒子出门,一点都别犹豫。若是掌柜挽留,你在心里数够十这才回头,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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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琉娘翻出一件料子不错的衣裙,又挑了一件锦缎披风,用包袱裹住递到她的手里:“出去后找一间客栈,改头换面地去玉铺,记得用纱巾蒙上半张脸。若是掌柜问起玉饰的来处,你只管说是家里没落,长辈病重,不得已才变卖。”
芳春一一记下,没半天便回来了,兴高采烈地道:“姑娘,快看!”
见她笑得这般欢快,这笔生意自然是做得不错。
崔琉娘接过银票,细细一数,居然有五张,这可是意外之喜!
“怎么这般多,可是掌柜想要你有其他变卖的玉饰,都让你送到他的铺面,不去别家?”
芳春眨巴着眼,惊讶道:“姑娘怎的知道,仿佛亲眼所见?”
崔琉娘把银票收好,笑着摇头。但凡生意人有好处,自然不愿意落在旁人手里。
掌柜见芳春穿得还算不错,若非手头太紧,绝对不会变卖这些不错的戒面。
而且以掌柜的眼力,显然看得出这些戒面并非购置了许久的玉饰,可惜来处也看不出,这才十分重视,多给了些甜头,没能从芳春嘴里撬出点什么,反正不是偷来抢来的,他乐得多多益善。
那些废料虽然只是边角,料子却是上等的,卖这么个价钱,掌柜也没亏,转手能卖得更贵。
京中多得是钱多人傻的贵人,忽悠一下,买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芳春感慨道:“掌柜是个善人,见奴婢说手头紧,长辈又得了重病,要贵重药材吊着命,便把价钱一再提高。不像那些黑心的,随便一点银钱就想打发了奴婢。”
崔琉娘不想给她泼冷水,却更不愿意看见芳春给掌柜哄得团团转,下一回只差没白送给对方了,仔细解释道:“这些废料都是上等的,戒面的雕工又是一流,掌柜一点都不亏,还能让你觉得欠了人情,下一回便会高高兴兴压低价钱给他送玉饰,自然是乐意的。”
芳春大受打击,皱着小脸好不可怜。
“一回生两回熟,下次你就知道,掌柜都是生意人,从来不会做赔本生意,大可不必替他们担心。”崔琉娘安抚了她几句,也不打算让芳春出门太频繁,叫人怀疑就不好了。
加上雕工需要集中精力,足足三天没睡好,崔琉娘也有些扛不住了,恨不得睡个昏天地暗。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含着水珠,低声道:“我去睡一会,别让人来打扰。”
芳春伺候崔琉娘上榻,后者没多久就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是真的累了,这个身子骨之前大病了一场,也还是虚弱,底子到底不足。
要不然那个混得风生水起的前辈哪里肯离开这个身体,让自己趁虚而入?
当然,所谓风生水起,也不过是那位前辈自我良好罢了。
崔琉娘醒来的时候已是天黑,她只觉喉咙干涩,闭着眼低声一唤,没听见声响,一杯温水已在唇边,她下意识地喝完,又一杯递了过来。
她摇摇头,睁开眼看见的不是意料之中的芳春,而是一张平凡无奇的清秀面孔,不由大吃一惊:“叶公子?”
这个男人真是神出鬼没,三天两头把崔府当作自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崔琉娘心里窝火,却知道叶纪泽之前曾救过自己,也算得上是救命恩人,只得压下火气。
“叶公子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解惑?”
叶纪泽每次来,总是有关于玉饰的疑问,这次只怕也不例外。
却见他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扑面,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眼熟的锦盒。
崔琉娘嘴角的浅笑有点僵,等锦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三个戒面的时候,她顿时无语了。
让芳春拿出去卖的小东西,这么快就找到了冤大头?
她忍不住问道:“叶公子从掌柜手上买回来,花了多少银子?”
叶纪泽惊讶地挑眉,没想到崔琉娘看见锦盒第一句问的是此事。
他淡淡道:“玉料上乘,雕工一流,纹理活灵活现,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上品。若非周少爷跟掌柜有几分交情,这戒面还真买不下来。花费不多,掌柜仁厚,忍痛割爱,周少爷只出了一千两银子。”
崔琉娘眨眨眼,原来冤大头不是叶纪泽,而是周家的少爷。
叶纪泽又扫了眼崔琉娘露在锦被外头的指尖,伸手轻轻托在掌心里。
指头磨破了皮,细女敕的肌肤泛着红,显然是长时间握住刻刀造成的。
原本他心底的几分疑虑不由提起,崔琉娘分明不是经常握着刻刀的,雕工却跟十年的玉雕师傅不相上下,难道真是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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