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翔进进出出只是一个人,形单影只,迟夫人见了,心痛得很.每次都说要给他娶一房妻,可是迟翔都是一口回绝,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
迟夫人若再多说几句,迟翔的声音便发了狠似的,说,‘就是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要再弄一个人进来.‘
这声音让迟夫人战栗,迟夫人为了迟翔不知偷偷抹了多少眼泪.但是她这样的心思有谁能知道?
迟府的倚栏园和别院还是原样留着,新月、娥眉每日都会去打扫。伊人在别院处开的菜园,她们两也经常去照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迟锋的两房小妾有几次要迟夫人将新月、娥眉给自己做丫头,迟夫人也有意让她两人去。可是迟翔只是不放,说,“大女乃女乃迟早会回来。”
可是这样一等就是五年,五年是多么漫长的岁月啊。
在这五年里,迟翔总会去别院或者去倚栏园坐坐,有时一座就是一整夜,等到第二天,天明,迟翔迈着沉重的步子从别院或者倚栏园出来时,迟府的人就知道,大爷又在那儿呆坐了一夜。
这一晚,迟翔正坐在竹心园的石桌前,打开一坛子桂花酿,独自斟酌时,卓辉急冲冲而来。
一进园子,便喜形于色地嚷了起来,“大女乃女乃有下落了。”
这消息让迟翔震惊,他腾的站了起来,握在手中的杯子竟然在不知觉中被捏碎了,杯中的桂花酿四处流散。
“此话当真?”迟翔的声音颤抖着,眼神也有些晃。
“当真,青云镇传来的消息,说是在那个镇子上,有一个女子每月都会在街头义诊。她有一个神奇的小包,里面有很多银针,这银针厉害的很,什么病痛都能治的好。”卓辉的声音也是异常的高兴。声音里都带着颤音。
“果真是她,果真是她。”迟翔喃喃自语着,坐了下来,身子也不禁抖了起来。
五年前。在刑场上,随着那监斩牌铿锵一声落于地,伊人用那哀怨绝望的眼神望着他,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五年前,在刑场上,隔着骚乱的人群,伊人回过头来,投过来的那决绝的目光,让他的心疼痛不已。有时午夜梦回,想起那目光,心头的疼痛之感,并无减弱丝毫.
就是因为自己的委曲求全,就是因为自己的软弱。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弄丢了。
因为老元帅在自己愣神的时候,抽落了手中的监斩牌,这五年来,他没再与老元帅说过一句话。即便是老元帅80岁大寿。他也是将自己关在伊人的倚栏园里,没有去送上一句祝福的话。
虽然过去的已经过去,但是那些深刻的记忆并不是说忘就可以忘记的。
“大爷,大爷”迟翔沉浸在自己的恩怨仇恨之中,都没有察觉卓辉已经叫喊了好几声。
卓辉加重了声音,才得以使迟辉回过神来。
“大爷,听说。大女乃女乃身旁带着一个孩子.‘卓辉继续说。
“啊?孩子,多大?”迟翔刚刚收拾好的情绪又起伏起来,他急切地问道。
“好像是四、五岁的样子。”
“四、五岁?”迟翔又激动地站了起来,眼中竟然起了一层雾气。
那日,迟翔经过回廊时,远远听到如意和翠湖在说着些家长话。
“刚怀了孩子?她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本想亲自跟你们说。只是没想到第二日便发生了那样的惨事。唉‘
迟翔走过她们身旁时,她们却打住了话头,只是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
迟翔问,“谁的孩子?”
如意却说,“反正不是大爷的孩子。”
自从伊人走了后。如意的敌意一日胜似一日。当时只当是如意一时之气,便没有放在心上。
今日想起来,她们口中的她就是伊人无疑了。
迟翔抬起头来,看着卓辉,缓缓说道,“收拾行装,今晚就走。”
“可是,大爷,要告知迟夫人吗?”
“不用了。”
青云山下,旌旗摇晃,战鼓擂得震天响,一场激战正在上演着,而在另一个略矮一点的山头上,柳如是、伊人和无痕正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底下的那一场混战。
“娘,为什么黑风寨的人骑的是马?朱雀叔叔却没有骑马。”
“小孩子看就可以了,问那么多干什么?”伊人看得认真,并不向无痕解释这些。
“这是一种战术,回去后,师父给你讲。”柳如是在一旁代为回答。
“看,黑风寨的人都冲了过来,朱雀叔叔的兵都被冲散了。”无痕叫起来,声音里透着着急。
“别急,这是朱雀叔叔在欲擒故纵。”柳如是回答的很耐烦。
伊人在山头,听得底下战鼓擂得更激烈,底下的呐喊声更为铿锵有力,抿着嘴笑了。
“娘,你笑什么?”
伊人不答,却要转身下山,无痕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娘,你要去哪儿?”
伊人却拍拍他的小脑袋,亲昵地说,“娘要去为朱雀叔叔摆庆功宴。”
“那,我们胜了,是吗?”无痕抬着小脑袋,认真的问道。
“是的,我们胜利了。”
“哦,太好了,我们胜利了,等我长大了,也要做一名打胜战的将军,好吗?”
“好的,当然好。”柳如是也模着他的小脑袋笑了。
伊人并不多停留,举步朝山下去了。
柳如是还是和无痕留在山头上。无痕,这么大点的孩子,见什么都是新奇的,总是有着问不完的问题。
伊人走到半山腰,回头望。看见柳如是正指点着山下的战况,絮絮叨叨地跟无痕将个不停。
看到柳如是这样的认真细腻,伊人仿佛回到了百花镇,自己和如意在学堂不认真听先生讲课,功课总是不太好,柳如是也是这样认真细腻地讲解。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情窦初开,哪听得进这些无趣的讲解,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柳如是温文尔雅的面孔看个不停。
有一次,伊人正看得出神时,柳如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稍微停了一下,又开始讲,只是伊人注意到他的耳根开始慢慢发红,这红一直蔓延到整张脸。
这些往事,现在想起来,尤记忆深刻,可是心境已经不一样了。
傍晚时分,酒席刚刚摆好,得胜归巢的听风寨勇士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
这些壮汉一进来,就大呼过瘾,不听地嘲笑着黑风寨那一群人的熊样。
卸下武器,坐在桌前,几杯酒下肚,气氛便更热闹了。
伊人是冷清惯了的,不管是什么时候的酒宴,她都是独居一隅,喝喝茶,吃点菜,完全融不进身旁的热火朝天。
起初,伊人作为一寨之主,在酒宴上不声不响,其他人也不敢动弹,都是闷着喝些闷酒,连个讲悄悄话的人都没有,整个酒宴,连个撒酒风的人都没有。
青龙这些蛮汉当然受不了这些约束,试探着小闹了一把,结果寨主并没有责罚,而是听之任之。
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小小的试探之后,便是大张旗鼓地热闹起来。
每场酒宴上,撒酒风的,大吵大闹的,甚至大打出手的,也是层出不穷。
不管这些人怎样闹,他们的绝世容颜的寨主就是那么孤零零地坐一个角落里,一盘菜,一直吃到酒宴散,人走尽。
今天无痕竟然比这些叔叔、姑姑们还要高兴,满场跑,端着一杯清水,不停地与人碰杯。
看着这么大一点的孩子,豪气地要一饮而尽,众人都乐得哈哈大笑。
无痕本是端着一杯水,不知怎的,转的一圈后,脸色竟然红润起来。
伊人心知肚明,那些坏胚子肯定给他尝了一些酒水,气就腾地站了起来。
站起身,正欲走上前时,斜刺里伸过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回了位置。“别去,我看着,无痕没事。”
手背上传来柳如是掌心的温热,伊人的脸不由得红了一下,下意识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柳如是却紧紧地拽着。
伊人使了劲,柳如是的手却松开来了。伊人没料到他会松开,许是刚才用猛了劲,人往后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伊人略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地上有些滑,险些滑到。”
柳如是只是笑笑,坐下来。伊人有些无趣地坐在他身边,端起一杯水,汩汩喝了下去,好好的,竟然口渴。
柳如是和伊人虽坐在一处,但是都没有说话,都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
青龙摇晃着步子过来了,他借着酒胆,晃到了伊人身旁,笑着递过来一个杯子,“寨主,今儿这战,我们打的漂亮,您不喝一杯,替我们高兴高兴吗?‘
伊人板着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青龙。青龙被她看的毛骨悚然,这个寨主,平日里话不多,她发脾气的时候,也只是瞪着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这寨中,无论是胆大或胆小的都败在她的眼神中。饶是青龙这胆大的,也敌不过,讪讪地收回手中的酒杯,大着舌头,说,“寨,寨主,青龙和你,开,开玩笑的,这杯酒,我喝。”
这青龙说着,便要将这杯酒往自己嘴里送,这时,柳如是站起身来,伸手将这一杯酒拿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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