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云儿家时已是十点钟,由于是寒冬街上几乎不见人,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街上。
“玫。”
听到喊声她一回头,见是谢飞,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他苦笑了:“我傻呗。”
她也笑了:“你们也放假了?”
“嗯。”
好大一会儿不说话。
他吱吱唔唔的说:“爹给我说了门亲。”
“那是好事啊!”
“可我心里只有你。”
“老同学,清醒点吧,我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清楚。”
“可我就是喜欢。”
“真拿你没办法。
二人并肩走,他拿出一个小盒子,现在城里的人都喜欢戴坠子,我给你买了一个,看喜欢不。”
她没接,上次头巾的事还记忆犹新。他叹了口气,“不要就扔了吧。”说着抬手就扔。
她气的没办法:“你傻呀,不会送你女朋友?”
“可她不要”。
“你呀,真死脑筋。”
他笑了,放在她手里:“一块走走吧,我都半年没见你了,有时想时就望望天空最亮的那颗,因为它就象你的眼睛。”
她和他在一起反倒没有压力,他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谢飞月兑上的袄披在她身上,玫兰阻止,“你会感冒的。”
他毫不在乎,“我结实着呢。”
她看他,好象又壮了点,笑了,“你呀。”
他的手抚在她的肩上,她没有拒绝,好朋友有什么。
他还是打了个喷嚏,她忙把衣服取下,他止住,“没事的,在工地才冷呢,零下十几度呢。”
玫兰叹了口气,“谢飞,别把我当恋人,把我当朋友吧,因为我不适合你。”
“行,只要能见到你。”
她给他披上,:“谢飞,记的小学时,你上树就从这儿摔下来,摔掉颗牙呢。”
“是啊,怎么不记的,还是你把我扶起来的,还给我揉。”
她沉浸在儿时的回忆中,“小时候真好,什么烦恼也没有。”
“是啊,玫,如果能不长大多好。”
她们手挽手,一起来到那棵摔掉牙的树前,谢飞拍拍她:“敢不敢上树了?”
她不置可否,“多大了,还上树!”
他一笑,一抱树,三下两下,上去了,她笑的弯了腰:“行啊,还象小时候一样呢。”
他敏捷的跳下来,手里多了东西,她问他:“是什么呀?”
“你猜。”
“小鸟”。
“不对。”
她猜了许多,都不是,他递给她,那是他们上小学时一起去偷苹果没偷着被抓,看园人罚他们顶着一个鹅卵石站了一下午,他回来之后放在树洞里怕父母知道。
她笑了:‘谢飞,现在想起来还害怕呢!”
他返身又放回去,“是啊,可是很甜蜜,我想你的时候便爬上树来看看,从这儿还可以看见你上学的路。”
她无语了,想起王方,她有点害怕,她象小时候一样不由自主的躲在他的怀里,谢飞闭上眼,多少年了,他不敢动,怕她吓跑。
许久,她惊异的直起身,“对不起,我失神了。”
他幽幽的:“他对你好吗?”
“谁?”
“听云儿说你有好几个追求者。”
“云儿为什么什么都说。”
“是我求她的,我觉得你离我太远了,我块感觉不到了。”
“谢飞,我觉得他好可怕,我不想上学了。”
“为什么?”
她讲了他的事情,谢飞不时的拍拍她的肩,“别怕,没事的。”
玫兰发现他就象自己的依靠,他轻轻的抱住她,让她苦痛的感觉弥漫到自己,她终于平静下来。
她苦笑:“对不起,我总是把烦恼留给你。”
“没事,我是你永远的朋友。”
他把她送回家,满足的回家了,他沉浸在她的体香里,他闭上眼,仿佛她还在。多少年,今天她真切的在他的怀里。他陶醉的闭上眼,太幸福了。
大年马上到了,她由于怕冷,懒的出门。大姐来了,说高媒婆又去家找了几趟要给她说婆家。娘淡淡的说:“急什么,玫才十八,不慌。”
隔三岔五的有人来,连谢飞的媒人都来,爹一概拒绝,他要女儿好好的上学。
农村的习俗是要二十三祭灶王吃芝麻糖,因为灶王是掌管天下的烟火,所以灶王爷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在二十三这天照例是要上供,而且供品就是芝麻糖,据说是让灶王爷到天上说这家人如何好,其实就是贿赂的意思。因为那时没有什么好东西。二十四是扫房子,二十五是蒸,二十六是煮,二十七是剁饺子馅,二十八是洗,二十九是整理家。还要把所有的家具都放在看不见的地方。那时正月里是不干活的,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在年二十几做完。所以不管是什么量都是足,家里的器皿全是满的。虽然在哪个年代没有什么分的东西,但吃的东西还是要准备足的。
在绵绵不断的鞭炮声中,大年到来。大年中村中的长辈要轮流走遍的,想起小时候只觉得的年纪大的就是长辈,自己还跑到一个叫自己姑的老太太家拜年,让邻居笑的掉大牙。照例是一家挨着一家转,跟在嫂子后面,听着长辈们说妞又长出息了,漂亮了的赞声中,她只好礼貌的回礼,那时每家拿出来的几乎都是玉米花,抓一把给来拜年的人,她没有收,偶尔也有一家给一个糖的,但是非常少。
转了一上午才完,回来腰酸腿疼的。下午无聊便跑到蓉家又去了云儿家,然后三人跑到凤凰岗去看玩。
凤凰岗据说是远古时一只凤凰落下时殒落后留下来的。它是乡里最高的地方,站在岗上可以看见市里的高楼。
凤凰岗很美,虽然在冬天也是。
岗上最高的地方长有一棵古柏,文物研究部门测定过,已有八百年的树龄,上面钉满了长长的铁钉,日本侵略中国时那里曾是他们的据点,据老一辈说日本鬼子抓来人就在上面审训。还曾钉死过人。柏树年代久远了,可是枝叶还是很好。树冠有十几米的绵展。四面是战壕(现在还在)。人把来深。爸爸讲他父亲修战壕时故意怠工找最不爽利的铲,扔一铲还让土再滑下来,为此还挨过鬼子的鞭子。看着苍桑的遗迹,想象着当年的苦难。感叹今天的幸福,三人会有一番感叹。
守庙人照例会出来给三个少女介绍凤凰岗。因为很少有人愿意听他讲凤凰岗的故事。
要说守庙人说的还真象,凤凰头是向东,两边是两个展开的翅膀(两道大岭),头也是个山冈,尾部是连绵的一道岭。随着守庙人的手指,她们细细看来,真是像。又看了记不清说的是哪位成仙者遗留下来的墨筒,砚台。守庙人讲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从小讲到大。她们听的是耳朵长茧,可是没有人会烦。
然后就带着满怀的敬意去后山看柏树林。后山的柏树林便是老柏树的儿孙,天然的。越往山下的树越小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关系。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另有一沟的杏树是农业学大寨时栽下来的便宜了后人。因为还冷,不到季节迎春花还没开。过了小年不多久,就会满沟的迎春花象黄龙一样的,在阳光下映的晃眼。她们就采来花敬献给神。因为凤凰岗已经被建了庙,供了三皇爷。到二月时杏花开时又是一片灿烂,红的,粉的,白的一片,杏花、梨花、桃花、苹果花,海棠花,一层接一层的花不断。她们便畅漾在花中,追逐嬉戏,碰到守林人几个吐吐舌头,被撵出去。在岗下还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据老一辈子的说,那个洞可以到达另一个村庄。但没人敢一个人去,因为绵延几十里,啥时挖的不知道。
风刮在身上还有点冷,她们又穿的单薄,所以有点不胜寒的感觉。
来游玩的人很多,年轻的年老的,年轻的就是她们这一类,女孩是来玩的,男孩是来看女孩的。年老是来拜佛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倒成了这个乡一个圣会。
她们走在岗上,由于是花季,所以特别招眼,后面就跟了许多本村和外村的小青年。搭讪着不肯离开,可也不敢太放肆。但还是有不甘心的缠着不放。云儿忙拉着二人匆匆逃离。留下一连串的,“等等,说会话呗,跑什么跑。”好容易逃出来。叙了口气,三人大笑着互相指着对方,“都是你太招眼”。打闹着跑回家。
晚上又是疯玩了一夜扑克牌。一年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