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呦……”
这是一栋外观看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的老别墅,古朴的外墙,圆拱形的窗户,内装百叶,坐落于溪水湖畔。春寒料峭的早晨,屋子里却是接连不断地传出呼天抢地的叫喊声,温暖如春的室内,一个衣衫不整的精瘦老头儿坐在一个约半米高的圆形竹凳儿上,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哭不哭笑不笑的,前胸和后背扎了许多细长的针,亮堂的光线下,针身上闪现着蹭亮的光芒,乍一看还有那么几分透心凉的感觉,尤其是这老头儿叫的如此地没有形象。
“小雾啊,这也差不多了吧?”大冷天儿的,秦老爷子觉得自己都疼出汗来了,“嘶,哎呦……”
钱雾肃着脸不理会这怕疼的怪老头儿,又取出一根长针,消毒处理过后对准心俞穴上便刺了下去,左捻九右捻六,是为无痛下针法,可惜的是这老头儿还是习惯性地“哎呀”了一声,钱雾收回了手,模了模额头上的冷汗,实在是太困难了,熟悉了之后,这位爷爷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外人,初见时候讲道理的外皮被剥掉了,露出了里面不讲道理的老小孩儿本色。就连她这个当医生的有时候都不得不让着他。
地球上的职业果然不好混啊。
原本一直坐在一旁翻报纸的秦天冬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有外人在你不能收敛点儿吗?只听他道:“爷爷,小钱医生说了,痛就代表你体内被堵塞的经脉正在被疏通,你要是病情不要这么顽固当然就不痛啦。你还想不想好了?”
秦老爷子对着钱雾客客气气的,对自己孙子可不会客气,若非现在不能动,不然他还真是会亲自上前去给他两个爆栗子吃吃,小三十的人了,在外人面前还这么不给自己这个爷爷面子,还敢跟他顶嘴!哼!老小孩儿瞪了孙子一眼,不高兴地嘟囔着:“一开始不这么痛的。”
钱雾无奈地道:“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了,暑假才回来,自然是不能温吞水似的扎啦,痛就证明在其效果嘛。”
老爷子道:“我也可以去北京的嘛,天冬就在北京有个房子,难道他还不给我住?信不信我打断他的腿,这不肖孙子!”
钱雾:“……”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有些怜悯地望了眼神色无奈的秦天冬,所谓气功或许就是这么练成的。
秦天冬这下是直接不回应了,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果真有些道理的,他都已经习惯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老爷子总算是舒了口气,说不疼了,钱雾方才取针,收好了器具之后,她重新给老爷子开了药方,然后递给秦天冬,道:“按照上面的药,水煎服,一日一剂,吃半个月,到时候再来北京我检查看看吧,应该是会有效的。”
老爷子愁眉苦脸的:“又吃药啊?这都吃了一个月了,老头子我都要成药罐子啦。”
秦天冬忍笑:“爷爷,你忘了,你以前还吃了十多年的药片呢。”
现在行动自如了的老爷子立马横眉竖目地冲着孙子道:“这是苦的!”他不知道的是,这次钱雾还给他多加了15克的黄连用于平息心火亢盛,老人家还是心平气和的好一些。秦天冬瞟了一眼药方,别的看不懂,单那黄连却是让他心头一乐,不过他很明智地没有告诉爷爷。
跟往常一般拒绝了秦天冬送她回去的好意,明天开学了,她要买一些东西,再者每天有开着名车的男人到家门口接送,村里闲着无事的三姑六婆就总喜欢来围观,一次两次还好说,时间长了那些八婆们是不会介意用最恶意的眼光去揣测你,最恶毒的语言去说一些闲言碎语的。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怕钱海川跟王小慧被那些人给气到。
秦天冬一开始倒还是会坚持,后来见她真的不是客气,也就不强求了,点了点头,道:“那我送你到车站,反正等会儿去公司还有药房抓药都是要路过的。”
如此,钱雾便就没再推拒了,只不过下车的时候,秦天冬却是叫住了她,将那个装着翡翠镯子的锦盒递给她,道:“今天最后一天了,我要是再不能完成任务,回家恐怕要吃排头呢。”正是上回秦天冬的母亲吴敏要送给钱雾,而被王小慧偷塞了回去的那只玉镯子。
见钱雾没有伸手的意思,秦天冬有些头疼,道:“就当可怜可怜我?”
钱雾转头问他:“是诊金吗?”
“不,这不过是个小礼物罢了。”秦天冬耸了耸肩。
钱雾笑道:“还是等到时候医院里检查过了确实无碍了再说吧?我不要这个,但是你得帮我个忙,可以吗?”
秦天冬看了看她,有些好笑道:“年纪不大倒是跟个小教条似的么,好吧,自然是可以的。而且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的,忘了?”
钱雾很诚恳地道:“你是个好人。”
秦天冬:“……”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钱雾的“事业”也攀上了一个小高峰,最直接的表现是来医院看诊的病人开始问:“那个女圭女圭医生没有专号的吗?”竟然有了慕她的名而来的病人了,这是个好现象。第二直接的表现是她涨工资了,陈老师私人给她升了一倍,虽说并不多,但是省一点儿却是够一个月的伙食费了,偶尔还能有所剩余。她现在已经不接人家定做衣服的活儿了,不过现在每个月的固定工资来源,再加上上学期的结余,并不缺钱。
三月份初,秦老爷子来京复诊,看到钱雾笑的格外爽朗大声:“丫头,你厉害啊,昨天天冬这小子带我去了301拍片,医生都说没有问题了呢,发现没动过手术,他们还惊讶的要死,一屋子的专家凑在一块儿研究,我说是个小姑娘给我治好的,他们那眼神儿呦,哈哈哈……”
笑了老半天,发现就他一个人在笑,有些没趣儿地左右看看,指责陪同的孙子:“你干嘛不笑?”
秦天冬抹了把冷汗:“呵呵……呵呵……”
老爷子又看向没憋住笑的钱雾:“还是丫头乖。”
钱雾道:“爷爷,我再给你看看吧。”手指搭在老爷子的手腕上感受脉搏,神识探入他的体内视察,却是不由得皱眉,看向他,“爷爷你没好好吃药吧?”
“厄?没有啊……”老爷子顾左右而言他,眼神飘忽,钱雾便有了底了,看向秦天冬,问道:“那可是没管住嘴巴,食了油腻之物?”
秦天冬忽的瞠目,看向秦老爷子。后者眼睛却是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嚷嚷道:“丫头你不厚道,让我半个月不沾荤腥,这怎么行?而且我也就吃了那么两块儿东坡肉……”说到后面其实还是有些心虚的,道,“*的医生都再三跟我确认没事儿了,丫头,他们的院长都惊动了,说这还是首例被根治的呢,哪一个得了这臭毛病的不是要当药罐子当到死啊,这可是重大的贡献。他们说是想见见你呢,我就说了你是中医药大学的,估计你们校长要给你发奖学金。”
秦天冬无奈地提醒:“爷爷,不要转移话题。”
被戳穿的老爷子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瞪了眼不争气的孙子,看向钱雾的时候却又是慈眉善目的了:“丫头啊,爷爷得谢谢你。”
“糊涂!”直等到他说完,钱雾才说话,却是没有好脸色,道:“现在可是有月复泻之?”
秦天冬道:“就是这个,人都拉虚月兑了,我们有些担心,所以……”
钱雾有些责怪地道:“我先前开得那一副药本就是疏通外加调理温养的。黄连苦寒,猪肉多脂,酸寒滑腻。黄连燥湿,猪肉滋阴润燥。同食自然是破坏了药性。东坡肉,爷爷你也好意思说?”
秦天冬接话:“爷爷嗜肉。那现在可还有什么办法?”
钱雾淡淡道:“再好的良方,病人自己不在乎,那又有什么用,还是不开了。你们出去吧,下一个也等久了。”
她还是在陈老师的诊室,病人挂的还是陈老师的号子,不过院方却是在办公室里加了一张桌子和一整套的办公设施以供她使用,所以这会儿办公室里就不止他们几个人,秦老爷子有些难为情,边上的陈老师也是头也不抬地道:“确实,这样子的病人纵使华佗在世也是无法的。”
还是秦天冬孝顺,苦笑道:“小钱医生,我一定监督爷爷饮食,我不在的话让我爸我妈,还有保姆,肯定让爷爷听话,您别生气。”
钱雾也不是真的要为难人,既然病人家属都这么说了,她也顺势而下,道:“那我再开一副,不过再不遵医嘱的话我可不管了啊。不过是这么些天,停药了任你吃个够。”
老爷子哼哼道:“你这丫头如此刁钻,老头子可是再不敢啦。”
钱雾抿着唇,手写了一份,又在电脑上拿出一份,交给他们,道:“老人家不宜用太过于刺激的药方,一日一剂,连吃一个月即可。拐出去就是抓药的地方。”
“哎。”
午饭自然是在一起吃的了,秦家爷俩请客,秦天冬主动问钱雾:“小钱医生,你上次说得有事要我帮忙,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钱雾看了看他,问:“你上次说你家除了珠宝生意,还做房产,那么,在北京也有吗?”
秦天冬奇道:“小钱医生是想开店?”又道,“倒是有几个店铺门面,对了,你们学校附近就有一家门面,你想做些什么生意?”
钱雾摇头:“算是吧,我想自己开个私人诊所。不过手续繁多,也不急着用,也不用特别繁华的地段,有个门面就成。不过我没什么钱,头一年算是你借我的,第二年开始我付你租金,绝不拖欠,如何?”
秦天冬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对她开诊所提出什么异议,显然也是认可她的水平的,挺爽快地就答应了。只不过还是提出了一点儿建议:“我也觉得缓一缓的好,手续不好走。不过也不一定,指不定下次再见面你已经是中南海御医了呢?哈哈。”
钱雾毫不脸红地道:“借你吉言,这个事情不急,大概一年之内用不到。”最后才玩笑道,“我可得好好努力趁机积累客源呢。”
秦天冬也一本正经地道:“那趁着你现在还是个廉价劳动力,我可是要动员亲戚朋友们有什么顽疾都要趁着这段时间来看哦。”
钱雾失笑,秦天冬却是被秦老爷子瞪了:“你这孩子!”又道,“丫头啊,老头子现在是退休了,不过倒还有些门路,手续什么的老头子帮你。”
钱雾先道了谢,然后道:“有需要的一定会来求爷爷的。”
“嗯,这才像话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梦小瞳投的一颗地雷,oo~
bug已改,不过将老爷子嗜甜偷偷加糖改成了嗜肉偷吃猪肉,从而破坏了药性。
还要谢谢天涯君提出的意见,作者菌羞愧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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