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听说教里头又来了一批好货……”
“哟,这么快？上一批货都死光了吗？”
“可不是呢,之前左护法擅自行动叛离出教，教主大发雷霆，闭关修炼……之前引进的那批,早被送进去了,如今没有一个是活着出来的。”那人桀桀地怪笑着,压低了声调：“不过最近几次都没出现过什么不得了的角色,我看啊，护法大人是把他们当肉猪养着,等时机成熟……”
他说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总坛内不得喧哗,你们是活腻歪了吧。”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颤颤巍巍地转身行礼。男人沉着一张脸，死水般黝黑的眼睛微微眯起，阴鹫地不似活人。无情教右护法严列，擅使毒、炼蛊，传闻说他原是百度门下弟子，却因违反门规被逐，后又投奔教主封情……此人行事狠辣、脾气古怪，对教主却是忠心一片。如今教主闭关，左护法叛逃，教中上下事务皆由他亲手看管，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准备练功的‘祭品’。
这所谓祭品便是十三至十八岁的少年少女，最好有点武学功底，没有也无大碍……最重要的还是身体健康无病，除此之外，还要修炼专门的内功，修炼三月后才可送入内门，供教主吸食享用。这次选出来的十六名祭品，严列将其交予四名弟子看管，说白了就是监视，监视他们有没有好好练功。
毕竟有关教主事宜，不得不小心谨慎，将人依次带往住处分好，最后剩下了几人，他略一犹豫，对着身边的弟子道：“去把你们小师弟唤来。”
说起那小徒弟，却是严列几月前刚收入门，此人原本也是祭品之一，却因他着实与众不同，不但根骨奇佳，并且天资惊人，又肯刻苦，短短三天便将他撰写的千丝万毒谱倒背如流……如此的好料子，就连一向无情的严列也忍不住可惜，纠结再三，还是将那人留下，收入门内，同时用一名弟子替上他的位子，送去内门。
而对方并没有让他失望，短短数月过去，却已从最初的三脚猫变成能与他对上一两招的中流高手，之前与大徒弟切蹉时，也丝毫不落下风……照例砍去输家的一只手后，严列心知自己没看错人，同时也不得不防备起来。
越是有能力的家伙，野心也就越大，尽管对方目前为止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过能成为他门下的人，入门时都要服用自己炼制的偶人丹，每月里定时领取解药，否则短短一刻钟内，便会毒发身亡。
那偶人丹是他独门绝创，天下除他之外，再无人可炼制解药。也正因为有这个牵制，严列才敢放手将事情交予弟子。
而那剩下的四名祭品为三男一女，其中还有个戴着面具的哑巴。本来身有残疾者是不得留下的……只不过严列注意到这人的身体曾经中过必死的剧毒，如今毒性虽去，可余留的阴影还潜伏在身体内，却像是被什么困住般不得动弹。这让他顿时感了兴趣，打算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收入门下好好研究，至于祭品嘛，他还有那么多弟子不是？
“弟子参见师父……”这时，一白衣少年来到门前，恭恭敬敬的就是一礼。那少年有着一张好相貌，只不过眉眼间冰冷太盛，少了些感情，却多了份不符年龄的气势；他修长的身影笔直立着，面色沉静，不卑不亢，无悲无喜，犹如一尊玉雕。
“这些人以后，便是你的师弟。”严列指了指那四名祭品，意味深长的道：“你们要好好相处。”
他离去之后，少年冰冷的目光逐一扫过这四人：“名字。”
“我、我叫……楚湘……”第一个开口的是四人中唯一的女性，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沉迷与这位师兄的容貌。少女自我介绍完便娇羞的低下头，两颊泛起红晕，还不忘偷偷瞄着对方的反应，可是很快的，她失望了——少年的目光仅仅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我叫刘璋……”
“周昊……”
其余两人挨个报上姓名，轮到最后那人时，只见他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了摇头。
原来是个哑巴……心中闪过一丝的异样，少年皱了皱眉：“用写的。”
于是对方上前一步，主动执起他的手，苍白的指尖轻轻划过附着薄茧的掌心。
“莫然。”哑巴眨了眨眼睛，又写道：“你呢？”
他本来还想多问几句，少年却忽地收回手，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如履薄冰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
“白……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好名字啊。”楚湘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而那个叫白为霜的少年并没有理会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对着所有人宣布了一些事宜，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功法秘籍丢给他们，就转身离去了。留下四人在屋子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发呆。
最终还是那个叫周昊的少年弯腰捡起那本看上去有些破旧的书，放在桌上摊开了一页。
能来到这里的大多都是孤儿，没经过什么正统的教育，大多是字都不识几个，好在还有个在学堂上过几天的楚湘。楚湘本是洛川某个小家族的大小姐，后来也是因为父亲做生意时惹上了仇家，被屠了满门。家道中落后的楚湘不甘流落街头，又恰好碰上到处招人的魔教子弟，糊里糊涂的就来到了这里。如今看见总算在这小小地盘一显身手，又被刘璋周昊二人夸个没完，顿时有些得意。她转头看着一边出神的莫然，开口招呼他：“你也过来一起学吧，我教你们……”
却不想对方完全不领她的情，只是笑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对方戴着面具，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唯有嘴唇是露在外面，此时唇角弯弯，看在楚湘眼里却是十足轻蔑，心中顿觉不快，她也没有马上说出来，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个哑巴。
至于剩下的那两人，都是从小便被父母抛弃的孤儿，混迹在大街小巷间，各有各打架保命的手法，也勉强算是有点基础，如今在楚湘的解释之下，很快盘膝练起功来。
很快，其他三人都?*??慕?肓俗刺??ㄓ心歉瞿?灰恢闭驹谝慌裕?悦丶?薅?谥裕??谖菽谧?艘蝗?螅?阒本冻隽嗣拧Ⅻbr />
白为霜离开后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师傅给他的基本书谱秘籍翻了一遍，又从床底取出一个盒子置于桌上，锁好房门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
盒子内装有一条手指粗细的白蛇，细密的鳞片包裹着它小巧的身躯，那小蛇直起半身对着自家主人晃了晃，又吐着红彤彤的信子，发出咝咝的声音，像是在讨好。
这白蛇是他整理师傅的蛊虫时无意捡到，当时它才刚刚破壳，却将四周所有蛊虫毒物吃了个干净，如今也是靠他投喂各种各样的蛊毒为食，自己养了两个多月，已经把所有悄悄炼制的蛊毒都搭了进去，如今好不容易又弄到一点，赶紧回来喂这小家伙。
从怀中掏出一枚瓷瓶，白为霜揭开盖子，将里面五六条细细的蛊虫拖出来，丢进盒子中。那小白蛇吃的欢快，转眼就没了踪影，完了还蹭着他的手指吐信子，撒娇的想要更多。
“就这么点了。”少年垂下眼睛，语气中带着些无奈，却是比之前多了一丝感情：“下次我再带给你……”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不动声色的皱起眉，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将那小蛇收进自己的怀里。这小家伙通人性，而且天天被他这么喂着，早就是百种蛊毒集于一身，只要小小的一口，不出半柱香，被咬之人定会丧命。
如今他身份低微，不好太过张扬，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之所以能在这无情教中活到今天，那小蛇功不可没。
多少嫉妒自己才华的师兄弟半夜来袭，无一不因这蛇毒而死，为了不让师傅怀疑，他还得连夜将那尸体烧为灰烬后洒下山，以防被人发现。而这偌大总坛中每天都有人悄然死去，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潜移默化的规矩——只有强者，才能站到最后。
怀着种种心思，白为霜小心翼翼的拉开门，可门外之人却是让他一愣……
那个叫莫然的哑巴正站在门口，见他出来，便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唯独露在面具之外的嘴唇微微翘起，那弧度让他觉得熟悉。
“我有一事不明，师兄可能为我解惑？”
玄冥山很大，他们这种普通弟子都是住在山顶附近的小屋内，如今四下无人，唯有晚风呼啦啦的吹着，浮动那人黑色的衣袍，显得他削瘦的身形看起来异常单薄……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氛与四周格格不入，白为霜不由自主的皱起眉，他厌恶对方身上那种漫不经心的感觉，仿佛一切的一切与他来讲只是路过。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后退一步道了句：“进来说话。”
屋内空间不大，只有角落里摆放着一桌一床，除此之外连个窗户都没有。墙壁是泥土堆砌而成，颜色灰暗，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进屋之后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两人就这么有些尴尬的光站着，到了后来，却是那莫然耐不住沉默的挠了挠头发，龙飞凤舞的比划起来。
他貌似有点紧张，就连手势也凌乱了起来，白为霜看的皱起眉，终于忍不住伸手过去，示意对方写出来。
就在两人手指相触的瞬间，一抹白光忽然从少年袖口窜出，狠狠咬住了来人……莫然的身子轻轻晃了几晃，反射性的想要后退，却不慎磕到床脚，整个人向后仰去……
白为霜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止那突然发狂的白蛇，却不想他以为必死的那人慢吞吞的撑起身子，用特别无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那只挂着毒蛇的手晃了晃。
“我没惹你吧。”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比划着，他的唇角微微弯起，笑容中带上一点无奈。
白为霜眼神一暗，一个想法飞快在脑内闪过……
他想他应该知道了，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此的理由。
面前这个行为古怪的哑巴，竟然是百毒不侵的体质……真是有趣，这种人若是送去当了祭品，别说那老不死的师傅，就连他自己，也舍不得。
倒不如……
总是冰冷的眉眼倏然柔和了一些，看的莫然也是一愣，少年扯了扯唇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命令道：“从明日起，你就做我身边的随从……”他说着打了个响指，吃饱喝足的小蛇滋溜溜的游到手边，顺着手腕一路爬回了衣服里。
“还有，这小家伙的伙食……就交给你了。”
莫然眨了眨眼睛，垂眼看着指尖裂开的伤口，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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