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头说,原平在游击队归建后不久,荣升为副大队长,职务上是刘立远的上级,我真想不通,刘立远那副德性,能被人管?”我抄录完陵园墓碑上所有烈士的姓名,用了一页纸,记录下老头断断续续讲述中出现的姓名,与墓碑上那些名字逐一对照。部分名字显然不是本人大名,有些人的姓氏,老头都回忆不起来,我琢磨着,回去后,有必要跑一趟省民政厅,管理发放烈属抚恤金的部门,没准那里能有意外收获呢。
“你别那么没礼貌,丰大爷是抗战时期的老革命,二十年自愿守陵,这样的觉悟,谁有?”
我瞅瞅曲冰洁,没在意她说我不礼貌,问她:“游击队里,咱们知道的这些人中,你最佩服谁?”
曲冰洁歪着头想了一下,说:“我还是最佩服陈指导员,一个女的,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能领导那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出了那么多抗日英雄,她当时可能就二十多岁吧?太有魅力了她。”
“乱世出英雄……”
“是——时势造英雄,你用词怎么那么刻薄,褒贬不分?亏你还是玩笔杆子的呢。”曲冰洁纠正完我的用词,问我:“你呢?你最敬佩谁?”
“刘立远。”我说。
曲冰洁嘴角向上弯弯:“我猜你也是崇拜他,还不错,说明你也有英雄情结。”
“我可不是崇拜他的英雄行为,我如果生不逢时在那个年代,谁比谁强还说不定呢。”我撇了一眼吃惊的曲冰洁,接着说:“我敬佩他敢爱敢恨和敢作敢为的秉性,八年抗战,游击队牺牲了多少战士,他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二十一处,指导员呢?还有那几个女游击队员,从咱们目前掌握的,她们毫发未伤,大难来临之际,挺身上前的就应该是男人,这才是真英雄。”
“那到也是,但是,他也太那个了点,你没听丰大爷说嘛,纵队想调指导员到敌工部工作,来人了解情况时,他居然跟人家动枪,有点……匪气。”
我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的差点岔气:“先甭管是真是假,这些瑕疵,恰恰说明这个人的可爱,多有血有肉一个人啊,被还原的英雄才真实。”我说,“所以,我敬佩他。”
曲冰洁有点异样的看着我,若有所思。
与清平的鬼子发生许多次战斗后,指导员和刘立远谈过一次话。每次战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导员都被安排在非直接战斗序位。她当然明白这是战友们,包括刘立远等人对她的照顾,但身为游击队最高指挥官,她不希望有这样的待遇。
她说:“这次开平打援任务,咱们俩调换一下,我去清风口。”
“清风口你不能去。”刘立远回答的干脆,不容置疑。
“我为什么不能去?我是游击队指导员!”指导员对他这种明显缺乏理由的霸道很生气。
“你是女人。”刘立远瓮声瓮气咕哝。
指导员气极反笑,耐心说服道:“刘……立远同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现在是战争时期,战争时期没有男女之分,都是战斗力量。”
刘立远也是寸土不让的劲头:“我又没说不让你打鬼子,横水崖是我们撤回来的安全保障,也是守护马坡岭的屏障,打仗就是打仗,咱们早就说好的,个人发挥个人的优势,这都要出发了,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就这么定了,我去清风口,你守横水崖!”
指导员盯着说完就背着手离开的刘立远后背,恨得直咬牙。
开平游击队要拔掉赵庄的鬼子炮楼,象山游击队担负阻截清平方向增援的鬼子,打援的压力不比拔炮楼轻松。象山游击队在南岗和清风口,设置了两道阻击阵地。南岗不是阵地战,而是爆破队利用预埋在这里的雷阵,摧毁日军的装甲车和机动车辆,迟滞增援日军的行动;清风口则被布置成钳形阵地,游击队现有的重武器,均被设置在此,通过南岗抵达这里的鬼子,将再次领略游击队劈头盖脸的打击,还有那些让他们心惊肉跳的狙击手追着脑门的子弹。
爆破队间隔埋设的雷群,两次爆炸即瘫痪了增援日军的三辆装甲车和数辆运输车,前面五六辆架着机枪的三轮摩托,绕来绕去,也没绕出游击队的雷阵,东倒西歪的扎在路边,人仰马翻。爆破队随即撤出战斗,返回横水崖警戒。
赵庄方向的枪声渐渐稀落下来的时候,清平增援的大队日军,才在工兵战战兢兢的探索下,移至清风口。对缴获的掷弹筒和大口径重机枪,经过几次实战应用,游击队已经能熟练掌握并*作自如,所以,当增援的鬼子一进入射程,小炮弹便带着哨音,砸到鬼子头上,轰隆隆的爆炸不绝于耳。六挺三条腿的重机枪也跟着咳嗽起来,子弹蝗虫般的往鬼子身上招呼,遍地狼烟血雾激溅。
狙击小队此时充分发挥起它的效用,子弹专拣佐一级的军官打,找不到军官就打活物,一枪一个,弹不虚发。鬼子尝试了两次反冲击,结果不言而喻,在清风口的山石旁支撑了小半晌,待远远看见赵庄方向浓烟滚滚,知道需要增援的地方已经失去增援的意义了,丢下百十具缺胳膊少腿面目皆非的尸体,撤回清平城内。
游击队从容清理战场后,凯旋马坡岭。此次打援,游击队只有六人负伤,没有减员。开平游击队拔除一个炮楼,缴获的战利品也相当可观,派人送来几箱小日本的甜瓜手雷和肉罐头。
回山后,指导员第一次出现在刘立远等人小范围喝酒的桌边,浅尝辄止的喝了几杯,一脸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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