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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已过戌时,整个咸阳守军大营内,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黑衣甲士忙碌着搬运同胞遗体,成堆的伤兵聚在一起申吟哀嚎。朱辉、罗沅欣等人骤然的兵变,一举击溃了褚韦的本部兵马,斩杀近千人,而己方伤亡亦有六百之多。
这样的伤亡,对于号称有五万之众的咸阳守军,本该算不上多大的损耗。然而眼下这守军大营果真还有五万兵马吗?大营内,诸多空弃已久的军帐,似在夜色中微微发笑。
华丽暖和的中军大帐内,林弈拄着长剑立在帅案屏风前,从褚韦手中夺回的黑鹰兵符兀自摆放在案上。林弈铁青着脸,扫视着帐下朱辉四将及其身后稀稀拉拉站立的二十余位千长。
号称五万之众的咸阳守军,本该至少有五十位千长,即便除去派往城内替换王城禁军的八千兵马,这大营内的千长将官,绝少也不会低于四十位。再退一步说,就算只余这近三十位千长,按编制,至少也应有近三万兵力。可适才朱辉等人禀报说,全部守军实际兵马,却不足两万人,言外之意,便是这些千长营下的兵马亦不全是满编之数。
“各营将士何时开始逃亡?”林弈倒竖剑眉,厉声一句问道。
朱辉期期艾艾应道:“禀上将军,大概…大概半年之前吧!”其余三将皆是埋首不言,犹如犯错挨训之孩童般。♀
“为何不阻止?”林弈皱眉追问道,瘦削黄脸却隐隐泛出阵阵霸气,不怒而自威。
“这…这,上将军,末将等人亦是…是有难处的!”朱辉竟被林弈的隐隐气势压迫得额头渗出细汗,有些口吃地回道。
“启禀上将军,半年前,山东传来六国余孽大举复辟叛乱的消息。自那以后,咸阳城供给来的粮草军饷便开始时断时续,军心随之开始动摇涣散,士气渐至消沉低迷。之后,又传来项羽、刘邦盗军即将叩关而入,而北面匈奴单于亦有挥军南下侵犯的意图,大营上下随即惶惶不可终日,加之营中主将褚韦整日痴迷赌博嬉戏烂醉,无心管理军政事务,整座大营军纪顿时瘫痪。末将几人虽心有余而力不足,空有一腔热血,却也无处着力,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一座座军帐逃空了士卒。”罗沅欣接过朱辉话头,长吁一声,辩解道。
林弈闻言默然良久,心知罗沅欣等人所说亦是实情。无论怎样,这些赵高临时招募而来的胡人材士,都不会真心实意地为大秦效命,更不会有同大秦帝国共存亡的觉悟。反身走回帅案之后,林弈轻叩着大案,凝神思忖片刻,突然一拍帅案起身昂然道:“各将听令!”
朱辉四人闻言霍然起身,与身后那二十余位千长拱手齐声嗨然应道:“末将在!”
“各营迅速清点帐下实际兵员人数,报予中军司马统计!”
“诺!”众将又是雷鸣般地高声应声道。
“郑浩、杨坚毅!”
“属下在!”矗立在大帐边的郑浩、杨坚毅两人跨前一步挺身拱手道。
“即日起,你二人便为本将中军左右司马,协助本将处理军政要务!”林弈任命道。
“谨奉将令!”郑、杨二人昂首赳赳道。
“左司马郑浩,记下本将第一道将令!”林弈点着长剑,正色肃然道。
“诺!”郑浩应诺一声,便大步上前,坐到林弈左首案下。桌案之上,早有护卫将笔墨羊皮纸卷摆放妥当。郑浩坐定,一提大管蒙恬笔,凝神细听林弈口述将令。
“本上将军令!晓谕各营将士,当此国家危难、社稷存亡之际,凡我大秦锐士,尽皆砥柱中流,国之倚重、民之所托!三军将士,诚家国长城也!敢不用命死战,以尽锐士之职责乎?奈何,尔等多外邦胡人,家园亦多不在秦地,若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徒成异乡孤魂也!本将亦念及尔等守护都城之功,故特许尔等胡人可离营而去,不以军**处深究。但凡愿意留下与本将共为大秦效命者,立时赐爵一级,赏十金。欲离营归乡者,可携带随声铠甲、短兵、马匹,每人加发二十金以为归乡路资。以上军令,即刻施行!”林弈拄着长剑,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帐内各将,一字一顿、铿然有声地念完,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的第一道将令。
林弈话音落地,帐内各将尽皆愕然良久。宽阔的中军大帐,竟然静得只能听到带甲大汉们粗重的喘息声。
片刻之后,罗沅欣带头一句:“上将军英明!”顿时,帐内一声雷鸣,各将扯着嗓子一阵连番高吼道:“上将军英明!上将军万岁!”阵阵呐喊之间,这些七尺铁甲壮汉眼眶间竟是微微湿润。要知道,这数万咸阳守军,虽说部分将官都是老秦人,可依然有不少千长乃胡人。原本在前一任主将褚韦眼中如蝼蚁一般的胡人材士,何曾得遇一道如此贴心的军令。就连朱辉、罗沅欣等老秦将官,亦为林弈这道体恤将士的军令所深深折服。一时之间,帐内连同郑浩等人在内的所有人,皆为林弈的这道军令感奋不已。
“本将第二道将令!”林弈摆摆手示意激昂的众人静声,又铿然念道:“即日起,擢升朱辉为大营代理主将,兼领本部万夫长。任命罗沅欣为大营代理副将,兼领本部万夫长。田茅、毕阖二将,先行记下功劳,待大军统一整编后,再行擢升。所有参予平叛的将士,再赐爵一级!”
“上将军赏罚分明,末将代全体将士谢过上将军!”朱辉拱手肃然道。
“谢过上将军!”满帐将官亦是兴奋滴齐声一句道谢。
“本将第三道将令!”林弈又摆摆手,凝眉威严道:“各营将佐回营之后,即行裁汰老弱病残,并遣归欲离营归乡者。即日起,整肃各营军纪,有懒惰、喧哗、嬉闹等不守军纪者,皆以军**处,严惩不饶!大军各部夤夜开始先行裁汰人员,明日清晨卯时,开赴蓝田大营。归入蓝田大营后,等待统一整编!”
“诺!”各将又是嗨然齐声应诺,声浪竟是一浪高过一浪,直震的毛毡围成的中军大帐微微颤抖。
“散!”林弈大手一挥,各将齐齐一拱手,便依次鱼贯出了大帐。
“上将军请过目!”郑浩平将三份写好的军令端了过来。林弈一眼扫过,只见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拇指大小的秦篆小楷,字体端正大气。林弈虽读过不少古文,但那都是穿越前之事,而且对于先秦这些古体字亦是大多不识得。
无奈之下,林弈只好装作审视一番,道:“大体无误便可!”
“按军制,军令上需加盖上将军将印,若暂无将印,将军亲笔亦可!”郑浩并不知晓,林弈不仅不识得古体字而且更不会当时秦国上下通行的秦篆小楷。
“哦?”林弈无奈地提起不甚熟悉铜管大毫,刚写下“林”字的一横一竖,一看笔画歪扭、粗重不一,略一寻思便撇下蒙恬笔,对郑浩拱手道:“我字丑,便请郑兄暂为代笔!”
“诺!”郑浩一愕,心下虽疑惑但也不多想,便提笔代林弈签下姓名。
“走!随我到各营转转,督促各部尽速整顿。明日清晨务必拔营开拔,尽快赶往蓝田大营!”一扫军令上自己的名字,笔画繁杂的古体字竟让林弈微微犯晕。重新将军令递还给郑浩,一挥手便带着自己这些心月复,赳赳出了大帐,去各营巡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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