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启元找到了他哥哥陶启胜,对他悄悄地说:“革命党可能要起义,到时候,你不要管。”陶启胜一听,不禁火冒三丈,大声地喊:“乱党要造反,那还了得,我们都是食皇帝的俸禄,都是皇帝的子民,哪能不管。看我不捉了他们去见长官。”
陶启元拉了他一把说:“你是不是汉人,既然是汉人的话,就要帮着汉人,不要去管满人的事。”陶启胜把眼睛一瞪,甩开陶启元的手说:“你是不是我兄弟,要是我的兄弟,就帮我一起,把他们都抓起来。咱弟兄俩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
陶启元反目相对说:“不但我不去,也不让你去,要说革命党的话,我也是革命党,全营的士兵都是革命党,你能抓得过来吗?要想活命的话,只要你不管这个闲事,我们自然不加害你。”
陶启胜听说自己的弟弟也是革命党,吃了一惊,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弟弟,我们可不能做出这等无国无君无父无母的事情来。”
陶启元一看再也劝不住他的哥哥了,长叹一声说:“你真是黑白混淆,是非不分,作为汉人来说,你不该向着满人,作为亲兄弟来说,你不该不帮着你兄弟。真是,真是,大祸临头了,你还这样执迷不悟,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陶启胜不顾弟弟的强烈反对,一心只要为“国”立功,说着,就叫了两个士兵,到工程营后队自己的第二排去查看情况。他们急急忙忙地上了营房楼,到了五棚屋里,看到满屋的士兵都在忙碌着,有的坐在床上擦着枪,有的拿着枪朝窗户外比划着,有的一身戎装,正拿着枪在屋里焦急地来回走动着。
陶启胜鼻子“哼”了一声,一把夺过了正目金兆荣的步枪,拉开枪栓一看,见枪膛里压满了子弹,不禁心里一惊,厉声喝问道:“哪里来的子弹,难道想造反吗?”
金兆荣对陶启胜也没有好气,不软不硬地说:“老子就是想造反,你能怎么样?”陶启胜一看,这还了得,竟敢当面顶撞长官,立刻命令那两个士兵:“把这个目无长官的家伙给我绑了。”
那两个士兵一看,满屋的士兵都横眉冷对,犹豫了一下,没敢动手。陶启胜极为生气,大声骂道:“好啊,好啊,都反了是不是?回去再算账。”随即把金兆荣的枪递给那两个士兵,自己亲自动手过来抓金兆荣。
金兆荣哪里甘心被绑,和陶启胜扭打起来。两个人扭过来,扭过去,渐渐的,金兆荣不是陶启胜的对手,被陶启胜制服了,摁在了床上,眼看着就要被陶启胜从腰里掏出绳子捆起来。
这时候,全棚的士兵都在旁边跃跃欲试,想帮金兆荣,可是金兆荣不说话,谁也不敢上前帮忙。
金兆荣气得大喊同棚士兵:“现在不动手,还等待什么?”同棚的程定国最先反应过来,用枪托朝着陶启胜的头就是一下子,当时就把陶启胜的头上砸出了血。
陶启胜“哎哟——”了一声,放开了金兆荣,抬头一看,五棚的士兵,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全都对准了自己,气得陶启胜大喊:“你们想……干什么,想跟着金兆荣反了吗?快快放下枪。”可是士兵们谁也不听他的,一阵子“嘁哩哗啦”,几个士兵纷纷拉动枪栓,反而顶上了子弹。
陶启胜一看自己这个排长已经震唬不住底下的士兵了,心里有了几分胆怯,恨恨地骂了声:“好!你们等着……”转身下了楼。
众士兵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金兆荣大喊一声:“还不打,难道说等着他领了人来打我们。”听到这话,程定国端着枪追下来,朝着已跑到楼下的陶启胜打了一枪。
陶启胜晃了一晃,腰里涌出了一股鲜血,他捂着腰,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跑。
这起义的第一声枪响,震动了等待多时的工程8营的士兵们。他们纷纷拿上枪,蜂拥下楼,一时纷乱的脚步声,撞翻凳子、脸盆、茶杯、牙缸的响动声,众人的齐声呐喊声,乒乒乓乓的枪声,响成了一片。工程营的一片枪声,震动了29标,30标,也同时震动了城内的每一个角落,又从城内迅速向城外震荡、波及、扩散……
营长阮荣发听到了营内一片枪声,知道发生了动乱,急速带着右队队官黄坤荣,司务长张文涛各执手枪,前来弹压。他看到黑压压的100多个士兵从楼上拥下来,陶启胜跑在最前面,以为陶启胜是骚乱的头子,朝着陶启胜就是一枪。
陶启胜右手捂着左胸口,从手指头缝里涌出了一股鲜血,染红了手指头。可怜的他怀着对清朝的一颗无限虔诚的赤胆忠心,左手朝前抓了一抓,委屈的眼睛里掉出了两滴眼泪,在阮荣发冒着烟的枪口面前,身子慢慢地倒下了。
阮荣发出了一口恶气,朝天打了两枪,朝着士兵们喊:“不要乱打枪!不要乱打枪!镇静!镇静!”士兵们见到阮荣发来了,稍微停顿了一下,可是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对准了阮荣发、黄坤荣、张文涛3个人。
阮荣发看到士兵们还是听从他的话,就举起了手枪,朝士兵们厉声喝道:“你们都是有父母兄弟的人,不要触犯法律,不要眼看着你们的父母妻子受戮。快快放下枪,回营去,回营去,有什么事情通过你们的长官解决。”
众人还是对他瞪起眼睛,谁也不肯听从他的命令,有的士兵还抬起了枪,把枪口对准了他。
熊秉坤这时候在队伍里朝阮荣发喊道:“你这个清朝的走狗,我们就是要革命,就是要推翻你们的政府。士兵们,我们起义了,不要听他的话,现在马上站队集合。”
程定国举起枪来,朝着前面的黄坤荣就是一枪,没想到来了个穿糖葫芦,子弹击穿了黄坤荣,又射进了张文涛的胸膛,两个人都倒下了。阮荣发一见连伤两人,吓得心胆俱裂,赶紧转身往后跑,早被唐青盈抬手一枪,击中了他的脑袋。他也没说一句话,浑身抽搐了一阵,就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此时,再也没有人反对起义,楼下的士兵,除了共进会和文学社的会员,就是同情革命的士兵。熊秉坤看到各棚的士兵都已经全部出来,再次吹响警笛集合,公韧和唐青盈一左一右虎视眈眈地站在他的旁边。金兆荣、郑汉章、蒋士杰分头鼓动着士兵,不一会儿,队伍已集合起四五十人,全都手执步枪,左手臂上扎着白布条。
可是还有更多的士兵,临到集合时又犹豫了,拿着枪站在旁边观望,等待。还有一部分更加小胆的,远远地站着想要回避这次起义。
刚才一阵乱枪,使本来不多的子弹消耗了不少,熊秉坤的心里也空落落的没了底,万一打起仗来,没有子弹如何交战。这时候有人说,库里可能有子弹,熊秉坤立刻大呼一声:“走,到库里找子弹去。”
众人一阵前呼后拥,到了库里,看到库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金兆荣几个人用脚乱踹,门被踹得嘁哩哗啦一阵乱响,可就是踹不开。有人找来了一把斧子,一阵乱劈,只砍得门上木屑乱飞,不一会儿,门已被劈烂。众人闯进屋去,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武器弹药,只有锋利的开口军刀20把。又有一个士兵说:“那天我好像看见,子弹运到楚望台军械库里去了。”
熊秉坤这才知道这一阵子是瞎忙活。又有一个士兵说:“军需房里有子弹。”熊秉坤又带领着这支队伍到了军需房,用斧子砸烂门锁,打开房门一看,里头也没有一粒子弹,全都是些银元、纸币和生活物品。
有一个士兵趁机往腰里掖钱,另外几个士兵也开始往身上藏钱。金兆荣看不下去了,大喊:“不要藏钱,不要藏钱。”可是制止不住,更多的士兵开始动手抢钱了。
公韧一看,这还了得,这不是乱了军心吗?看到了点着的一盏油灯,立刻计上心来,顺手把油灯打翻,油撒了,遇到了明火,立刻燃烧起来。火又烧着了纸币、物品,不一会儿,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熊秉坤马上把士兵们带出了军需房,立刻大喊:“整队集合。”士兵们很快排好了整齐的队伍。熊秉坤对士兵们高呼:“革命的士兵们,我们进攻的目标是楚望台,那里有的是子弹。立即出发——”熊秉坤率领着这支四五十人的队伍向营房门口冲去。
“叭!叭!”这时候营房门口有人朝着起义的队伍连开数枪,尖锐的子弹声从士兵们的耳朵旁呼啸而过。唐青盈只朝他开了一枪,就把他击倒,熊秉坤到了跟前一看,原来是前队队官李占魁,此时他正在地上不断地**扭动。众士兵又朝他补了几枪,李占魁立刻不动弹了。
这支队伍出了营房门,往右拐,路过29标、30标的时候,朝营房上空射了三枪,表示工程营已经起义,请立即响应。到了千家街的时候,看到一队清兵挡在前面,熊秉坤大喊一声:“打!”士兵们一阵乱枪,将那支队伍打散。
这时候,已见城北起了大火,通红的火焰一窜一窜地升上了天空,映照得满天红艳艳亮堂堂的。看那方向,像是21混成协辎重营和工程营,想必是那里也已经起义。熊秉坤高兴地对大家喊:“看哪,那里也起义了,我们的同志有的是,大家赶紧往前冲啊,楚望台正等着我们进攻呢!”
大家的心里更加振奋,互相鼓励着,争先恐后地向楚望台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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