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荣和殿举行。
下午申时刚过,客人们便陆陆续续地往荣和殿而来,多是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的女眷。她们自然都模清了皇上的心思,俱都携了厚礼而来。
大殿门口早摆了一条长几,用红丝绸罩着。伊姝换了一身粉红宫装,头发用一根丝带绑了小小的一缕,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脖子上戴了一条紫色项链,越发衬得肌肤似雪,俏脸晶莹。手腕上亦系了同色系同质地的手链,闪着耀眼的光泽。
太子伊琪一袭宝蓝色长袍,白玉腰带完美地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头带玉冠,剑眉飞扬,狭长凤眼里神采奕奕。
在他们身边还站着昭阳宫里的水喜和木喜,不时有太监尖细的嗓音唱道:“诚王妃到!”
“明王妃到!”
“白夫人到!”
……
太子伊琪满脸的笑,不时的对来客拱手道谢。
不大会儿,大殿里已经挤满了人。一时间衣香丽影,热闹纷纷。能出席今天这个宴会的,身份自是非同一般。这些贵妇们平素也经常聚在一起喝茶打马吊之类的娱乐,这会儿正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闲谈着:“什么谁家的老爷又纳小妾了呀,谁家的公子又娶亲了呀,什么谁家的小姐跟家里的小厮私奔了呀……”
这些最稀疏平常的事儿,却是这些贵妇们茶余饭后最热闹的谈资。
这时,又有客人进来,太监高唱道:“尚书府沈夫人到!”
话音刚落,便见一位中年美妇牵了一个女孩翩翩而来。中年美妇先跟太子行了礼,挥手示意身后的丫鬟奉上礼物,又拉着女孩到了伊姝跟前,笑着道:“这位便是景佑公主吧!”
初见前世的好友,伊姝的心情有些复杂,闻言也只得笑道:“沈夫人好,想必这位便是名扬京城的壁君小姐了。壁君小姐的琴技乃是京城一绝,今天母后生辰,何不献上一曲,以表心意。”
沈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回笑道:“能有幸为皇后娘娘献曲,是小女的荣幸!”
“娘——”旁边的小女孩似乎有意见,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沈夫人把她拉到面前道:“壁君,还不快来见过公主!”
沈壁君高傲地仰了仰头,草草地施了一礼,也不管伊姝是否回应,便将头扭到了一边,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伊姝忍不住轻笑,呵,还是这副得德行!
实话说,这沈壁君还真有骄傲的本钱。小小年纪,却出落得亭亭玉立,精致得毫无瑕疵的小脸,晶莹剔剔如白玉般的肌肤,凤眼、樱唇、柳眉、俏鼻。更有一双修长且粉女敕的纤手。
正是这双手,两年前弹奏的一曲《凤凰于飞》,轰动了整个京城,一时间成了京都上流社会里的热门人物,许多贵妇们争相结亲的对象。
可是沈家的门槛实在太高,不管是商贾巨霸还是王孙公子,皆以“小姐年纪还小,暂不议亲”为由,统统打发了事。
而沈小姐自此以后,便很少再露面人前。有知底细的人说,她被她父亲尚书大人送到世外高人那里学艺去了。
现在的伊姝当然知道,沈家打的是何算盘。攀龙而已,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在这个社会,大凡有点出色的女孩儿,父母都希望把她们送进宫里,以期日后的荣华富贵。
更何况,兵部尚书沈邦彥,白手起家,完全靠的是军功。虽然后来沈淑妃入了宫,但并不受宠,文渊帝完全是为了笼络他,才封了高位。现在膝下无子,又年老色衰,只怕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如今,沈邦彥已经在兵部尚书的位置呆了不少年头了,而南朝太平盛世多年,因此兵部的影响力也大大削弱了。甚之,他还贪污了大批军响。此事一旦被皇帝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沈家,是必须考虑后路了。
而沈壁君,便是他们的后路。如果沈壁君小姐能顺利当上太子的侧妃,以她的美貌和聪慧,是一定会得到太子的青睐的,那么沈家有了太子的护佑,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呢?
可是最终,她也没能嫁给太子,而是去了郊外的青云庵。
好好的怎么会去青云庵呢?这个事情直到现在,伊姝也没弄明白。
伊姝犹在沉思,却没想沈壁君已经与伊琪热烈地聊了起来,一扫刚才的傲气和轻视。
只听沈壁君娇笑道:“殿下谬赞了,臣女这等微末之技,也只是闺中取乐而已,与太子殿下的鸿鹄之志比起来,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沈小姐太谦虚了。沈小姐平时喜欢弹琴,还喜欢做什么?”显然,太子殿下对这位年幼却美貌的沈小姐也相当有好感。
沈壁君故作娇羞地道,“也没什么啦,偶尔也做做诗,跟姐妹们学习女红。”说着有意识地往伊姝的身上看过来。
伊姝被她这一打望,马上惊醒过来,于是笑了一笑。
沈壁君也点点头,笑了一下。
“哟,哪里来的小美女!”冷不防,一个略显稚女敕的男音突然响起。
伊姝听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伊琪却是笑着招呼:“五皇弟!”,说着便伸手过去模了模他的头,“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啊?”
伊琰瞟了一眼伊姝,才撇着嘴道,“还说呢,皇兄,你都不管管姝儿皇妹,她那天还打我来着?”
“啊?怎么回事?琰儿,怎么都没听你说呢?”随着这话声,韦贵妃轻移着莲步,到了。她显然是听了紫竹的劝,这回打扮的相当素净,月白色的宫装,外罩一层纱衣,头饰也都只戴了简单的钗环,连步摇也没插一支。
伊琪自然也是毫不知情地,忙对身旁的伊姝问道:“姝儿,怎么回事啊?”
伊姝自然也是不饶人的,闻言气呼呼地道:“你怎么不说,你还用小石子惊了我的马呢,害得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这下连韦贵妃也糊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琰儿,你是兄长,你来说!”
伊琰没好气地道:“你问她!”
“姝儿——”
伊姝知道这事要是扯出来,她肯定得挨骂。其实事后,她也有些后悔那天的言语,毕竟别人都不知道伊琰的事情,她那样一说,别人肯定认为是她仗着嫡公主的身份,故意歁负庶出的皇子。
这对于一向疼爱伊琰的文渊帝来说,肯定会生气的。
所以,眼下伊姝急忙转了话题道:“没什么啦,改天再给你说吧。今儿个母后生辰呢,我可不想再闹个不愉快。”说完又看着伊琰道:五皇兄,难道你想让母后不高兴啊?”
尽管韦贵妃心里有着疑问,但此时此刻,她也不敢随便惹出事来,于是笑笑道:“哪能呢。琰儿,还不快把你为母后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伊琰哼了一声,才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来。伊姝伸手正要接,伊琰却故意绕过她,递给水喜。
水喜急忙双手接过,道谢。
伊姝偷眼瞧了一下,见是一盒茶叶——云溪银针。
云溪,王棠棣的驻军之地。
据说,这种茶叶特别稀少,一年至多一斤的量。因为它对种植的产地要求非常的高。一,必须海拔在四千米以上的高山;二,高山的一面必须靠海;三,到了发芽季节,温度必须适中;四,采摘时,必须要十二岁左右刚刚发育的少女用舌尖一根一根地咬下来,然后放在胸部暖上两个时辰,然后才能进行翻炒和杀青。
符合这四个条件的,全国也只有云溪的云雾山了。当然,在云溪,也只有王棠棣这种当地霸主,才能得到这种价无市的稀世名茶。
也真亏韦贵妃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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